她拿上导盲杖和雨伞,蹑手蹑脚地下楼,再悄悄走到大门那里打开,出去后又轻轻带上门。
外面的雨下得猛烈,伴着刺骨的夜风,侵占她的肌肤。
她浑身哆嗦了下,抖着打开院门。
未曾想,一辆车停在院门口。
在她走出来的刹那,江厌撑伞走下车。
他越过去帮她开车门。
江厌看向她:“上车。”
童话听话地走过去,收了伞。
江厌伸手护着她的脑袋,生怕她磕到。
一坐进车内,热气就逼仄而来。
她凉得发冷的身体瞬间有了温度。
童话本想关车门,却被江厌抢先一步。
他又走过去,收了伞上车。
砰——
车门关闭。
见她没有系安全带,江厌微微倾身,拉过安全带帮她系好,顺便把她的伞拿过来,跟他的伞放在一起。
少年的气息冲过来,带着罕见的草莓味,笼罩住她整个身躯。
她愣了几秒,莫名想到他的头像,心脏咯噔一下。
他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东西了。
江厌瞄见她在发呆,情不自禁看了她好久。
童话回过神,感受到他的目光:“怎么…了?”
他笑了出来,把自己的想法就那样直白的说出来:“没怎么,只是觉得你发呆的样子,可爱死了。”
可爱得想亲。
童话被她弄得有点不自然。
江厌踩下油门,车子发动,他半开玩笑——
“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童话垂眼,一本正经:“我…不值钱。”
江厌被她逗笑了。
他将方向盘打了个转,不知是路太颠簸还是车子问题,拐弯那里车体一阵猛震,她身体惯性前倾,他手疾眼快地将手挡过去,虚护住她。
她刚坐正身体,就听到他的道歉。
“抱歉啊,这个车子才修好没多久,有些功能还没完善过来。”
童话摇头“没…关系。”
莫约二十分钟,才到达安德苑居。
这条街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一眼望去,不计其数的高级商铺门店成排列立。
人流量也很大,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各式各样。
车鸣,商贩吆喝声,人群嘈杂声皆数灌进耳中,刺激神经。
挨着安德苑居的店里走出几个男人。
他们撇过头,正好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一眼,就认出店门口的人是谁。
但那个女生,十分陌生。
他们亲眼看到那个无法无天的江家二公子蹲下为她擦鞋。
末了,他站起身,低头轻言轻语的对她说着什么,他的表情不似以前的目中无人,取而代之的全是狂热的爱慕和少见的温柔。
走进店,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的灯光,细碎散落。头顶之上是原木做的灯,虽只有六个,但足以照亮整个店,细细打量一番,店内的桌子摆设都是上等的好物。
奇怪的是,这么好的环境,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江厌带着她去了中间最显眼的那桌,灯光聚集中心。
桌上摆了两碗饭,菜都是些偏甜的菜,除了那盘小龙虾。
这么巧的?
生日也是,竟然跟她同一天。
她打了串字发过去。
他看了眼。
童童宝贝:【你喜欢吃这种的?】
江厌手上剥着虾,唇边笑意荡漾。
“嗯,很喜欢,所以,你陪我吃就行。”
童话乖乖的噢了声,随后就垂头扒起饭来。
整个饭局,他都盯着她看,小龙虾剥完后,把盘子移到她面前。
她顿了下,听见他说:“我吃饱了,都给你吃。”
半个钟头左右,饭局结束,饭菜都被收下去,灯光熄灭,他亲自去拿了蛋糕。
这家店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原是饭店,却拥有烘焙房。
蛋糕上插了十几根蜡烛,刻着童童宝贝几个字。
周围一片漆黑,光感本就不好的童话哪能看得清。
他抬眼看她,烛光下的她格外动人。
她软声祝贺他:“江厌,生日…快乐。”
江厌笑出来,低声回应她——
“嗯,生日快乐。”
他的名字,总算踏进她的世界了。
即使是记忆海洋里的冰山一角,他也高兴。
或许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他来说却是莫大的恩赐。
–
巴黎也在下雨。
阵阵雷声响起,伴着刺拉闪动的白光,一同朝天空劈开。
窗外寒风呼啸,雨滴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白色建筑物在暴雨中似乎飘忽不定,恍若天降之物。
他瞥了眼,神情恍惚。
脑海中晃过一个画面,他心头咯噔了下。
旋即,拿起转椅上的西装外套穿上就匆匆往外赶。
旁人问他怎么了,他也像是没听见,自顾自的走着。
男人撑起一把伞,在雨里奔跑着。
皮鞋踩在凹凸不平的洼地里,溅起水花,皆数喷洒在他的西装裤脚上,为他添了丝人间烟火气息。他东张西望,忽而,理智又像是被拉回来,单手捂脸。
他的妄想症又犯了。
自从温书云死后,只要身处在有她的剧情地点里,神智就会混乱不清,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温书云生前特别怕打雷。
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姐,自然正常。
但他觉得矫情,因为他是在雨里长大的。
后来,他把她惯得更娇气了。
某天,她哭着给他打电话,微微颤颤的声音让他心都快疼死了,那时的他想也没想就冲进雨里去找她。她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眼神惶恐不安,直到他走到她身边,她才放松下去。
他记得,她在他怀里哭了很久。
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眼神迷离,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想过重新开始,但谁都比不上她。
她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撩完又不负责,骗走他的心又投向别人的怀抱。
–
2003年1月30日,除夕夜,烟花徐徐升起,砰然碎裂,散成五光十色的漫天流光,不知是哪家在放鞭炮,声音特别大,大得即使是关紧了窗门也能听见。
凑巧,这天正下大雪,冷得要命,街上的人影寥寥无几。
唯有江厌拢着件黑色羽绒服在外面晃。
赶去她家的路上,他一眼相中个水晶八音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