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雪停了。
阮晚一下班结账就赶去医院。
大概二十五分钟,到达目的地。
而刚走进医院,浓烈的药水味儿就袭来。
阮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拐过去,穿过一段又一段的昏暗的走廊,透过那些惨白的灯光,她才能勉强看清楚这里的环境,耳边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那面。
一个人影正偷偷跟着她。
阮晚走到1208病房,迟疑着打开房门。
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无力的样子,虽然情况确实不太坏,但也不算好。
阮晚不禁酸了眼眶,她咬着唇,擦了擦眼角。
她一步两步地走到床边。
脚底如同被针扎,步步维艰。
一股风吹过,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阮母看到女儿来了,嘴边扯开一抹苍白的笑:“晚晚来了。”
阮晚僵硬地笑出来,握上母亲皱巴巴的手,回答道:“嗯,我来啦,妈妈今天感觉怎么样?”
女人依旧笑着:“好多了,不用担心。”
暮安凉定定站在门口,通过透明窗盯着病房内的依偎着女人的阮晚,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哭意,那模样让人看得心疼。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表情晦暗不明。
半晌后,迎面走来一个男生。
他看到暮安凉,觉得奇怪:“你是?”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暮安凉倏地回过神,他连忙胡诌:“不好意思,走错了。”说完,他就转动方向离开。
阮询没有多想,打开病房门走进去。
而他进去没多久,暮安凉就鬼使神差折回来。
他提着水果迈到母女俩面前,把水果放在桌上之后,他拍了拍阮晚的肩:“晚晚,今天我来守夜吧,你咋晚上没休息好,明天还要上课,你早点回去休息,补充体力。”
阮晚仰头:“可是你明天也上课。”
阮询拍拍胸脯:“不怕,你哥哥可是最厉害的!”
她被逗笑了,点头,站起身——
“那我去把医药费结了,就回家。”
“好,路上小心。”
阮晚敬了个礼:“使命必达。”
阮母和阮询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阮晚走出去,一出门就碰到暮安凉。
她愣了下:“暮安凉,你怎么?”
暮安凉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路过。”
阮晚也是天真,信了他的鬼话:“噢。”
她未再做停留,转身就走。
少女的发丝飘扬,暮安凉下意识伸手抓了下,发丝从他手指缝隙逃走,只留下转瞬即逝的飘渺触感,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有种不清不楚的情绪在心间回荡,他不知道是什么。
阮晚走到前台结账,却被通知已经有人帮忙结账了,是全款,连同手术费一起,所以,母亲过不久就可以进行手术。
她觉得奇怪,又问:“请问,能告诉我是谁帮忙的吗?”
护士抱歉地笑了下:“不好意思,那位付款人没有透露名字。”
阮晚拧眉,似乎是想到什么,再次询问,带了点恳求:“那您能和我描述一下那人的长相吗,拜托。”
护士回想着:“看上去有一米八五,长得挺秀气,应该是学生,然后根据打扮的话,估摸着是个富家少爷。”
闻言,阮晚道谢:“谢谢。”
“不客气。”
阮晚走在医院走廊,边走边思考。
阮询不可能短时间赚这么多,承担母亲的一大笔医药费,而父亲工资是月结,这才过半旬,按照他的性格,借钱也不可能借这么多。
她又想起暮安凉。
不会是他吧……
阮晚好笑地摆摆手,否定这个答案。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关系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
虽然是这样给自己洗脑,但她还是条件反射想到他那里去,后知后觉察觉出来,她恨铁不成钢地思想谴责自己。
她伸出食指,一动再动:“阮晚,你要记得,他!暮安凉!是你的敌人!是只想看你出丑的小人!!是绝对不可能帮助你的!”语落,她收回手,满意地点点头:“嗯!没错,就是这样!”
而她的背后,正是被她视作小人的暮安凉。
–
十一月二十日,周测考完,开始调整位置。
不出意外,阮晚又又又又又跟暮安凉坐一起了。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运气太背了,总是跟他坐一起,或许还没等她贯彻拜金女人设,就被他逼疯了。
阮晚从书包里掏出书本和文具。
暮安凉瞥到她的书包。
还是他送给她的小黄鸭。
他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
阮晚无意间撞到他的目光。
她歪头,皱着小脸:“你看什么呢?”
暮安凉笑容敛去,收回视线:“没什么。”
“噢。”她脑袋转回去,不打算再搭话。
未曾想,他倒是主动跟她说话:“你母亲怎么样了?”
阮晚脱口而出:“挺好的呀,前几天刚做完手术……”说着说着她就发觉不对,又扭头看他“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出事了?”
暮安凉反应过来,随口应付:“随便猜的。”
这次,阮晚没有再被他忽悠过去:“不可能,暮安凉你真当我傻子啊,怎么可能这么多巧合。”
“你刚好在我妈妈有事的时间出现在门口。”
“正好我妈妈的医药费又被人帮付了。”
“然后,你又莫名其妙问我我妈妈怎么样。”
她盯着他,直奔主题:“暮安凉,是不是你。”
暮安凉沉默不语,神情之中带有做坏事被人抓包的窘迫和仓皇,可他明明做的是好事,却在面对她时感觉到无处遁形的多余。
阮晚见他许久不说话,故意矫揉造作地开玩笑——
“我知道了,暮安凉,你喜欢我是不是,我知道我长得不错,脾气也好,但你也不用这样……”
没等她说完,他就打断她:“是我。”阮晚眼皮一动,心跳快了几拍,满脸惊诧,觉得不可置信,他又看向她,重复了一遍:“阮晚,帮你的富家少爷不是别人,是我,是我暮安凉。”
阮晚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暮安凉把她的模样刻进眼底,夹着无法察觉的悲戚:“所以,那又怎样,照样不影响你讨厌我,不是吗?”他的话、他的表情、他的莫名变化、他的看似在意与不在意,一股脑冲进她的心里,一下又一下拔动她的心弦。
阮晚想到她在医院说的话。
她有些愧疚,圣母心霍地泛滥成灾,自认为昧着良心解释:“不是,暮安凉,我不讨厌你了,那天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还有,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我很感激,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还你的。”
“如果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跟我说,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
暮安凉胸口闷闷的,没由头的不舒服。
他极力忽视心底的异样,没有说话。
阮晚伸出小拇指:“拉勾,不骗你,骗人是小狗。”
暮安凉迟迟没做动作,或许是觉得幼稚。
叮叮叮——
上课铃不合时宜的响起。
她准备收回手,却被他的小拇指忽然勾住。
阮晚错愕:“嗳?”只见暮安凉平静地往她大拇指上印了下,他淡淡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今天开始,放学送我回家,一周就行。”
老师拿着教科书走进教室。
她低声询问:“你不是有司机吗?”
暮安凉睁眼说瞎话:“技术太差,准备走路。”
阮晚没往其他方面想:“噢。”
两人没了下文,听起课来。
暮安凉睨了她一眼,为刚才的决定感到无语。
啧,疯了。
–
夜幕降临,半月斜挂,星光闪烁,月光照在微波粼粼的湖面,水面上却又映托着斑驳的树影。
蓦地,一排排的路灯刹那被点亮。
像一颗颗夜明珠般,布满了繁华的大街。
夜晚浸泡在光的海洋里,如同把一块黑色的幕布渲染、打扮成金碧辉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