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任何人看到以吸引猫头鹰的注意为目的而随便投喂野生动物的失礼行为都会感到心情微妙吧?我微笑着想,要不要用点方法提醒一下高桥别再继续做傻事了呢?
塑料纸被揉得哗啦哗啦响,我回神时木兔已经凑得很近,几乎把脸贴到我面前。被猛禽盯上的危机感油然而生,木兔很少在球场之外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但偶尔还是会有那么一两秒,连我也不得不为这股压迫感屏息。
我戳向他的额头试图把人推远,还没碰到就被他灵活地躲开,一来二去演变成了幼稚的闪避游戏,神奇的是他的脖子晃来晃去,脑袋移动的角度却小到忽略不计,越看越像真的猫头鹰。直到我比了一个拿枪的手势,才终止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决。
“你刚刚突然像变了个人,我就想凑近了看一看!”木兔新奇地说,“怎么做到的?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我愣了一下,轻飘飘地否认:“你看错了吧。”
直到上课铃响起,木兔重新转回自己的位置,我仍然有种他会突然倒转180度回头看我的错觉——猫头鹰会对人类的面具感兴趣吗?我叹了口气,不再进行没有答案的设想,依旧按照原计划重新调整了对待他的方式——
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比木兔本人更迅速地从他的桌洞里找到练习册;午睡前确认对方不需要的话就随手拿过他的外套盖着休息;其他同学找不到木兔的时候主动表示由我代为转达也是一样的效果;听到走廊“heyheyhey”的叫喊声就露出一点恰到好处引人遐想的笑容……
高桥是否意识到事态我不清楚,但排球部的朋友们对此已经心知肚明。白福昨天偷偷告诉我,他们所有人正背着木兔打赌,赌我和他究竟什么时候在一起。
“其实前几天小见吐槽的声音太大被木兔听到了,”白福揶揄地说,“不过大家没有直接说你的名字,你在我们心里是公认的校花。”
“木兔怎么说?”
白福笑得更欢:“他问校花是谁。然后被木叶骂走了。”
完全能想象出当时鸡飞狗跳的场景,我也跟着笑起来。可惜这样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和白福分开之后,我在校园的紫藤萝回廊下被高桥拦住了。这的确是个适合告白的地点,如果对象不是我和她,如果她羞涩的表情之下试探的意味不那么明显,也许我还能说服自己对她温柔一点。
“学姐,”她把画着爱心的粉色信封递到我面前,“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木兔学长吗?”
我笑着婉拒:“阿木不喜欢读很长的东西……”
“可是!我真的非常喜欢木兔学长!你能不能,能不能……”
高桥突然打断我,后面的话却表现得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能不能什么?能不能离他远一点?我在心里冷笑,终于收敛起笑意,垂着眼睛打量她。
“我们也是一起参加过竞赛的队友,高桥,你不是这种说不出话的性格。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表演?”
“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我和阿木的关系。但既然你三番五次地找我,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我非常喜欢阿木,也比你要了解他。仅仅一封情书,对局面能有多大影响?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但是,”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非要和我较劲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所谓的心意,会不会出现在路边的垃圾桶里。”
“明白了吗?”
我绕开她,径自走进紫藤花的阴影里。
那之后高桥的确安静了两天。我没放在心上,每天照常和木兔说话,放学之后他要去参加排球部的部活,只有周二休息的时候会和我一起走,下电车之后我们有一段同路,最初是为了安抚某次消极状态的木兔,我们约好每周的这一天都一起去吃“全世界最棒”的拉面(其实就是偶然路过的一家店)。本以为状态调整好之后他就会忘掉,没想到能一直坚持到今天。
也许这只是他的无心之举,但我仍然常常为此心动。提前几天就会期待周二的到来,每次我都会走在落后他几步的位置,看他头顶着背包带哼着歌往前。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高桥,今天也会是一个完美的周二。看来她的好胜心不只体现在竞赛上,也体现在生活里。明明有那么多次单独和木兔表白的机会,却非要选择我也在场的时候……这真的是喜欢吗?我冷眼旁观,看她红着脸走过来:
“木兔学长!请和我交往!”
而木兔,他显然有点受惊,顶在额头的包带滑下来卡在脖子上,对此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回头看我。
那就不能怪我了呀。我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先上前帮他把背包整理好,又捏着三分温柔三分忧伤四分失落的语气,说:
“既然阿木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自己回去,我已经习惯了,就是晚上大概要一个人吃饭……阿木要好好对待学妹的心意呀!”
说完转身就走,倒数3、2、1之后木兔果然大喊着“等一下”就跑来伸手拉住我,我假意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乖乖巧巧跟着他转回去。场面一时十分安静,我耐心等着当事人自己打破僵局,本想偷偷打量一下木兔的表情,结果发现这人居然隐隐有陷入消极状态的趋势。
……不是吧?现在?
我还没反应过来,高桥便率先发难,从表情来看这孩子现在气得不轻,甚至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木兔学长不要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个样子!”
“我就知道!”可惜身边的人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你也觉得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很酷对吧?遇到不同的人就说不同的话,八个面具都很漂亮,那个词是怎么说的?”
“……八面玲珑。”我无奈地说。
“对!就是这个!所以说能不能教教我……啊她怎么跑了?”
木兔大惊失色,我犹豫着是否该提醒他下次见面时和高桥道个歉,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多少有点愧疚,我可没打算欺负学妹。
也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刚刚就颓势明显的木兔已经完全陷入消极,整个人直接矮了五厘米。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拉住我的那只手,问:“为什么不开心?”
“这几天总感觉自己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耷拉着脑袋,“本来想直接写在日历本上,可是每次翻开日历又想起更多打算和你一起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很重要,反而把最初要写的忘记了!”
“刚刚被提醒了才发现,”木兔沮丧地喊道,“我还没和你表白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