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尔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他怒气冲冲地冲着他道:“阿尔斯楞,为什么你总是找我的茬?我是没有这样的亲妹妹,但是,”他得意地道,“她是我的叔叔伊徳日布赫的女儿,当然也是我的妹妹。”
阿尔斯楞有些讶异,倒没有再说什么。他是一个典型的蒙古族男孩,高大、壮实,虽然只有十一岁,看着却是少年的模样了,在班里说一不二,孩子们一般都不敢招惹他。但巴雅尔是个例外,他因为个子矮,总被人嘲笑,尤其是阿尔斯楞,两人但凡有冲突,专戳他的短处,导致巴雅尔见了他就跟仇人一样。
众人见两人没吵起来,倒觉得没意思,这时上课铃响了,众人一哄而散。塔娜趁乱偷偷戳了一下穆星河的脸颊,却没逃过穆星河的眼睛,转头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她赶紧讪讪地放下手,嘿嘿笑了两声,不自在地解释道,“我就是想知道,有多光滑……”
一天就这样闹哄哄过去了,班里的同学大约知道她应该是不会说话的,一半还在怀疑,一半已经斩钉截铁地认定了,要是会说话,怎么一天了,也没见她开口,老师也不叫她回答问题。孩子们并非完全都没有恶意,但老虎见到驴子得第一天都没急着动作,坏孩子们也不会在一开始就急着释放恶意。
阿木尔已经等在了小学部门口,两边放学时间差不多,他走快一点,便能赶在妹妹出来之前到达小学部。没多久,穆星河便牵着察哈力干出来了。察哈力干本来是他的马,比较温驯,便给了穆星河。他现在骑的这匹叫旭日干,在汉语里是风暴的意思,是一匹矫捷健壮的蒙古马,很有做杆子马的潜质,脾气却略有些暴烈。
穆星河见了阿木尔很高兴,冲他小跑过来,阿木尔赶紧过去扶住她,又帮她上了马。随后巴雅尔也牵着马走了出来,看见他,叫了一声“阿木尔哥哥”。
阿木尔摸摸他的头,他不高兴地甩开。阿木尔没有生气,从怀里拿出一只弹弓,递给他。他眼睛一亮,一把接过。趁他不注意,阿木尔又摸了一把他的头,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笑着跳上了马,一扯缰绳,带着穆星河走了。
巴雅尔懊恼地甩了甩马鞭,阿尔斯楞停在了他身旁,问道:“他是谁?怎么带着你妹妹走了?”
巴雅尔一边把玩着新得的弹弓,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是我的堂哥,敖登格日乐的哥哥。”
阿尔斯楞撇了撇嘴,“怪不得,亲哥哥呀……”
本来漫不经心的巴雅尔,却敏感地听出了他话音中的未尽之语。阿木尔长得并不是多么出众,但他五官周正,身材颀长,一身的蓬勃气息,无论从蒙古人的眼光还是汉人的眼光来看,都算得上是个帅气的少年,和水灵灵的穆星河站在一起,神气上确实有几分相似。
但巴雅尔就不同了,他矮墩墩的,脸又圆润,尽管额吉说他以后会长高的,但他还是不甘心,恨不得一夜就窜得跟阿尔斯楞一样高,看他还敢不敢嘲笑自己。
他瞪了阿尔斯楞一眼,上马走了。
一到家,孟和便忍不住嘘寒问暖,问穆星河第一天上学的经历,见她表示一切都好,才稍稍放下心来,又笑着叹道:“我嘱咐巴雅尔要多照看你一点,别让人欺负了。他虽然个子矮,身体却很强壮,和人搏克都能摔倒比他高很多的男孩子,就是太贪玩,太小孩子气,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见女儿眼睛里泛着好奇,她又解释道:“我都忘了跟你介绍,他是你阿布哥哥家的孩子,也是你的哥哥,以后你们在一个班,相互也能照料些。”
白天,趁着张老师问星河话的时候,她悄悄去教室找了巴雅尔,嘱托他多照看着妹妹。她的嫂嫂通拉嘎对巴雅尔看得很紧,当年巴雅尔一过继她们就搬走了,直到后来她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宝音图,才搬回来。
孟和那时候不是不想把巴雅尔要回来,可是毕竟已经过继了,通拉嘎也没有想到结婚十几年了,她还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巴雅尔倾注了全部心血。宝音图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养了巴雅尔近四年,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却已经长到了她身上,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直到现在,她对巴雅尔都是百依百顺,就算宝音图都要退一射之地,所以把巴雅尔养成了个骄纵莽撞的性子。因为有了宝音图,她怕孟和有了借口要回巴雅尔,所以即便搬了回来,跟她们家也很少走动,也格外忌讳孟和靠近巴雅尔,所以孟和每次想见巴雅尔都十分小心,唯恐让嫂嫂多心。
孟和又跟了她们两天,见一路上无事,也逐渐放下心来,毕竟也不能一直麻烦那日苏家帮忙照看羊群。况且,天气越来越暖和,白天也越来越长,草原上一年中最好的光景即将到来,这也是蒙古人一年中最放松的时候,路上什么可忧虑的了,只是担心星河在学校里的生活。向阳公社是蒙古族人占多数,蒙语是主要的交流语言,所以学校教学也偏重蒙语,不知道她能不能跟得上进度,所幸每天放学后,阿木尔都会给她补习蒙语,她学得也算顺利。
孟和的担忧不无道理,学习是一方面,在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孩子们小团体间的狰狞也逐渐显露了出来。经过几天的相处,那一半持怀疑态度的同学,也基本确信,新来的同学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