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将近半个月,伊徳日布赫都没有从生产队回来。转眼就到了八月底,穆星河的生日到了。蒙古人是不兴过生日的,小孩子也只有在出生和十二岁那年大办一次。但孟和想到穆星河是汉人,也许原先她的爸爸妈妈是给她过的,而且这也是她来她们家的第一个生日,便想给她过一过。
伊徳日布赫一直不回家,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想跟他赌气,便没让儿子跟他说这件事。但八月二十九那天傍晚,他自己却回来了。
他没有跟她道歉,却给她买了条新头巾。孟和不接,他就一直伸着手,眼睛也一直看着她。她不由气笑,接了过来。
他当然也给孩子们买了礼物,阿木尔是一支钢笔,给穆星河的却是一把匕首。孟和并不以为意,对蒙古人来说,一两岁就可以用刀了。穆星河很喜欢这件礼物,刀刃只有她一个巴掌长,十分锋利,她迫不及待地在羊肉上尝试了下,连筋膜都很容易割断。
孟和摆了一堆吃的,又依照汉人的习惯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对女儿道:“吃了面,就又长了一岁,早晚成大姑娘喽。”
穆星河笑一笑,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吃掉。
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气氛,阿木尔和穆星河也到了新的学期。穆星河的蒙语虽然还是有些薄弱,但期末考试也及格了,所以新学期顺利升入四年级。阿木尔自不必说,他成绩虽然不是顶好,但也从未留级。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草原渐渐泛起了一星儿黄意,秋天如约而至。这天下午放完学,兄妹两个像往常一样,骑马往家回返,刚出了镇子,后面就追上来几个小子,他们一边策马追逐,一边大声喧闹着哄唱:
“天上鸟儿叫渣渣,
地上人儿静悄悄,
为呀为什么静悄悄?
原来是两个哑巴……”
为首的正是希日莫,他们唱完,一个继续嘲笑道:“一个大哑巴。”便有人大笑着接道,“一个小哑巴。”
“一个男哑巴。”他们似乎找到了奇异的乐趣,此起彼伏地接着话,“一个女哑巴。”说完,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阿木尔本来不想理会,听到这里,忍无可忍。他调转马头,向领头的希日莫冲去,在会马的一刻,一跃而起,瞬间跃到了他的马背上,按住他就打。
希日莫反应不及,被狠狠锤了几拳,他拼命挣扎,想从阿木尔的手中挣脱出来。可是马奔跑的速度极快,他无法保持平衡,伸手乱抓了半天,才抓住了一撮马鬃,便要使力把阿木尔掀下去。
阿木尔一边按着他,一边调整着身体,使身体保持平衡,让他的企图落了空。然而马却吃痛惊了,开始脱缰狂奔。
众人顿觉不好,慌忙跟了上去。
穆星河连连催鞭察哈力干,试图追上去,然而跟他们的距离却越拉越大。察哈力干最近怀孕了,有些力不从心,平常骑乘还可以,却无法全力奔跑。
她不由大急,连忙从察哈力干身上下来,吹了下骨哨,旭日干闻声跑了过来。她正要上马,忽然听见后面马蹄声阵阵,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敖登格日乐,你怎么在这里,你哥哥呢?”
她回头一看,是哥哥的好朋友索德纳木和那日苏,他们都不在一个年级,上学也不像阿木尔那么规律,所以并不是每次都结伴回家。
听他们询问,她匆匆往前方一指,便一蹬马镫,翻身上了马。索德纳木赶紧阻止她,“它性子烈,你制不住它……”
穆星河却“咄”一声,一夹马腹追了上去。索德纳木二人无奈,只得策马跟上。
希日莫的马带着两人在草原上狂奔,已经远远偏离了正常道路,一开始他们还在厮打,后来便不得不一起控马,试图让它停下来。不知跑了多久,它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两只前腿一弯,摔倒在地,阿木尔和希日莫也一齐被甩了出去。
旭日干迅疾如风,很快就载着穆星河追上了他们,正好赶上一幕。穆星河心中大急,不由脱口而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