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如实说,左子明的母亲给她一巴掌,她被打翻在地,脸颊得益于天冷,间接冰敷效果消肿不少;左子明的爹,给她一杵子,她努力稳住身体才没摔倒。
她像是跟家长告状的小孩儿,低头巴巴地说,明明正常语气,但怎么看都是可怜唧唧的。
陆沉水后面几乎没说话,等她说完,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她准备回家,陆沉水也没说别的,赫苏青让她多待会,她低头道谢:“谢谢阿姨,谢谢你,我要回家去了。”
窗外依旧是天寒地冻,身后温馨的一切,像是卖火柴小女孩的幻觉。
她缩在宽松的衣服里,小小的一只顶风往前走,赫苏青站在直叹气:“这孩子太瘦了,家长也是不知道心疼孩子的主儿。”
赫苏青刚念叨完,见陆沉水穿好外套,她嘱咐:“路上慢点。”
陆沉水去超市拿电池,撩起门帘,瞥见熟悉的一道身影。
林莫奈正拿着一袋面包,问:“老板,这个面包真的只要1块钱吗?”
“对啊,不过要过期了,你看好了。”得到老板肯定回答后,她把3袋要过期的面包,以及5包要过期的方便面都买走了。
林莫奈意外发现省钱的新方式,拎着战利品刚走出门,迎面撞了个满怀。
她刚要道歉,一抬头,是熟悉的寸头和冷清的脸。
“陆沉水?”林莫奈叫他名字,她咬字很轻,但又叫得很清晰,“来买东西吗?”
“恩。”陆沉水站在门口,要了四节电池。
她在门口道别,转身就走,陆沉水双手插兜跟在她后面。
林莫奈起初以为他还要去哪,见他跟着自己进了巷子,她意识到了什么,说:“你不用送我。”
“谁说我送你?”陆沉水自顾往前走,她只得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她踩着陆沉水走过的脚印,一步一步,那是家的方向。
一抬头就能看见人,且是她认识的人,即便巷子黑暗的像深渊,她也不似以往胆战心惊。
这种幸福的充盈感没持续多久,她快要到家了,那间矮小破旧的西厢房。
林莫奈故意走得慢,陆沉水却突然停下接电话。
她走得比蜗牛还慢,身后的声音不远不近,她偷偷回头,陆沉水低头轻声说着什么,压根没看她。
慢,是比不过了,林莫奈灵机一动,突然加快步伐,陆沉水果然被落在后面。
她连忙提前拿出兜里的钥匙,匆忙间开门,躲在暗处,等听到脚步声过去才松口气。
家里已经不能用冷清形容,一天没生火,冷得冻人,土房子四处漏风。
林莫奈站在房子中间,自嘲道:“一个月100元的两室一厅,你还挑什么?”
两个小房间,中间一道门,里面放杂物,外面她住。
幸而是房东家的玉米瓤懒得卖,留给她用了,她前些天又捡了些木头,冬天不至于太难熬。
林莫奈生火烤了会,总觉得忘了什么。
她拉过小板凳,支起小桌,拿出崭新的日记本。
埋头写下日期,写了几分钟合上本子,她脑子里闪过陆沉水的脸,他除了冷淡,还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什么不当她爹……她无奈地笑,可千万别像她爹,她恨死了。
风吹得门呼哒直响,她一下子想起,大门忘记锁了。
她一个人住,安全第一,林莫奈裹上大衣,顶着风出去。
锁眼还没对准,听见脚步声,林莫奈正有点慌,借着雪的亮色看见熟悉的脸。
他的五官立体,眼窝深,鼻梁高挺,下颌线优越,即便夜色朦胧,也很好认。
“家丑”外扬,林莫奈站在风雪夜色里,有点傻愣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窘迫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本来要冻僵的人,顷刻间热得要冒汗似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陆沉水双手插兜,淡声道:“我知道我很帅,不用一直盯着我看。”
林莫奈无言,陆沉水提醒她:“明早来店里找我。”
“好。”
“顺便吃早饭。”
“不……”
人,已经转身走了。
“……”
林莫奈的窘迫,回房间莫名散了,幸好陆沉水没问。
她写写作业,学习新课程,学到后半夜,爬进冰凉的被窝。
房间炉火烧得正旺,噼里啪啦声催她入眠,想到明天她心里沉甸甸的。
回想最近几天的事,都和陆沉水有关。
这是她来到山城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算是朋友吧?她默默地想。
胡思乱想着昏沉入睡,噩梦如乌云压顶,她闷得喘不过气。
远处隐约泛起亮,林莫奈哆嗦着,踉跄地往前走,那抹光愈发刺眼。
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亮色的中心,周遭黑暗如地狱,他像是光的使者,照亮一切,连同阴暗处的她。
离那道明亮的身形越来越近,身上的寒凉被驱散。
她忍不住想拥抱那一抹温暖,指尖触到他后背时,那人忽然转身。
少年神采奕奕,清澈眸底满是笑,眉梢一道疤斜入发梢。
她愣在原地,这人好眼熟,他张开双臂等着她,可以抱吗?
她在梦里犹豫要不要抱,面前的人顿时凶巴巴地气道:“老子又不吃人!”
这熟悉的话,林莫奈一下子想起来,这不是陆沉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