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薇:“我一人弹奏,你只听着岂不无聊。我听殿下声音似清泉般悦耳,殿下唱曲想必很是动听。不如我来奏琴,殿下来和?”
沈慕瑶:“我……不太会。”京城贵女之中,音律不熟的估计除了沈慕瑶也没第二个人了。不过她也不是全然不会,毕竟她还学过两三首曲子,还有挽救的余地。
“无事,我教你。”说着,奚薇便坐到了琴边,开始抚琴,她奏的是一曲九凝香。奚薇唱一句沈慕瑶跟一句,沈慕瑶虽然不善音律,但是不擅长是因为未曾钻研过,她这方面还是有点天分,不多时整首歌便学会了。
“一挽相思鬓,缝好锦衣裳,夜送郎君出西关,留下妾之香;二剪烦恼丝,埋下桃花酿,等候郎君归故里,共享温柔乡……虽然这词俗气了些,但是听到自己悦耳歌喉沈慕瑶还是颇有些成就感。悠扬的古琴配上如黄鹂般动听的歌喉,这亭子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曲奏毕,只闻见掌声不断,有人喊道再来一曲。这下沈慕瑶尴尬了,她并不会完整的第二首。好在这时钟仪兰赶了过来,急着问道:“瑶儿,你见着宁儿了吗?她走丢了,我四处寻。”
沈慕瑶赶紧起身要去寻岑溪宁,却被奚薇拉住:“殿下,不如叫下人们去找,这一会就要去戏楼里看戏了,大公主还专门给你留了最好的包厢。”
沈慕瑶:“看戏不打紧。这园子后面就是野山林,保不齐会有野兽窜进来,溪宁一个小姑娘家太危险。我们还是先去找到她。嫂嫂等我回来寻你。”沈慕瑶说着,赶紧陪着岑夫人满园子找去。两人找了好久,才在戏楼附近找到岑溪宁。
岑夫人看到岑溪宁就一顿责怪:“宁儿你叫我好找。今日若是把你丢在了这大园子里,你娘亲肯定要以为我故意害你,我可就跳进清江里也洗不清了。”
岑溪宁一脸无辜:“对不住,大夫人。是宁儿不对,只是宁儿刚刚看到兄长了,所以就跟了上去,结果不小心和大夫人走散了。”
“沐风?”一听到这话,沈慕瑶就起了疑,岑沐风眼下对人群是避之不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跑到这园子里来的。沈慕瑶又问道:“你看到的真是你哥,他现在在哪里?”
岑溪宁:“确是兄长,几个侍女带着兄长往这边走,我跟到这里就跟丢了。”
岑夫人:“是不是风儿来寻你了?瑶儿你莫要焦急,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宁儿,哪能也丢了。不然,我们去寻着风儿你就安心了。”
沈慕瑶:“我们才进园子不久,他何苦来寻我们。若是有人请他过来,那人怎能知晓他就在园子外面的茶楼之中?”直觉告诉沈慕瑶这其中有问题。
岑夫人:“瑶儿,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沈慕瑶:“我倒是希望如此。”
岑溪宁:“眼下我们去哪里寻兄长?”
“让我想一想。” 沈慕瑶飞速地回忆着这几日收到请柬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最可疑的……就是今天,奚薇说的那些话。她说她京城只识得自己,来了京城之后大门不出,却怎会知道大公主给我留了戏楼里最好的包厢?难道她是在暗示什么?沈慕瑶想着赶紧道:“我们去戏楼的包厢里找一找,宁儿,你跟好了大夫人,我们分头去找。”
戏楼共有三层,最好的包厢应该是在第二层。沈慕瑶直接走上步梯冲到第二层,刚刚走到最大的一间包厢门外,就听见屋里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大人你好生拘谨,今日,只有我二人在此处,便是如何颠鸾倒凤亦无人知晓,大人你怕什么?”
沈慕瑶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她还不敢贸然闯进去。
那女子声音又说道:“大人和你侍女都能缠绵床榻之上三天三夜,怎就不能也来帮本公主揉揉身子?大人若是害怕三妹怪罪,也可以考虑做我的夫君,这横竖不都是驸马吗?”
话音刚落,便听见屋里座椅打翻的声音。“公主请自重!”是岑沐风的声音,但是说得十分艰难。不好,岑大人中毒了!
沈慕瑶赶紧推门进去,可是门被反锁上了。她想到这包厢为了看戏,朝着戏台的一面应是露空的,便转到戏台那边,用轻功跃上了二层,进了包厢。
大公主见沈慕瑶突然出现颇为讶异。半晌她定了定神便道:“三妹盯着驸马可是盯得真紧。只是你既然能跟侍女分享驸马,为何不能跟姐姐分享分享这三日甚可的奇货?”
在一众皇子公主之中,沈慕瑶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个大公主,成天不务正业,风流成性。眼下,大公主衣衫不整,好生浪荡。沈慕瑶都懒得理她,她关心的只有岑沐风。在一旁,岑沐风脸色发红,口鼻之处还在向外渗血。沈慕瑶拿起桌上的茶杯闻了闻,他们给岑沐风下的居然是顶级的□□梦鸾颠,沈慕瑶此前见识过,今日一闻便知。一般的□□还可凭内力压制药性,而服用梦鸾颠之人,若是强行用内力压制冲动,只会导致经脉逆行,暴毙而亡。岑大人估计是不肯就范用了内力压制,导致了严重的内伤。幸亏他发髻上扶桑神木簪的药气稳住了心神,救了他一命。
沈慕瑶赶紧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给岑沐风服下,压制一些毒性,就准备扶他离开。却被大公主伸手拦住:“还没有本公主想要的男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走掉的。”
沈慕瑶:“我暂且尊称你一声长姐。请你自重些好不好,莫要成日把自己营造成一个风流□□,很值得骄傲吗?眼下还请长姐把衣衫穿好,莫失了皇家颜面。”沈慕瑶现在扶着岑沐风,若是大公主死活拦着,她根本走不掉。
大公主不仅没有穿好衣衫,反倒直接脱下了罩衫,春光乍泄,不忍直视。她狂笑了几声,道:“真是可笑!皇家的权势和颜面不都是私底下拿女子的贞操去换来的吗?我只不过把这些事情做在了明面上就是不堪了?就是□□了?那些白日里道貌岸然,私下里蝇营狗苟之辈反倒是君子了?!”
沈慕瑶看到这包厢对着戏台的一面是个露台,游园的人一会进了戏楼坐定之后,皆能看到这个包厢发生的事情。大公主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叫岑大人名声扫地成不了婚。她即刻拿起桌上的茶杯打掉了绑住包厢垂帘的绳子,帘子垂了下来,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了。
沈慕瑶:“这下你的戏没法看了,乖乖让开,省得我对你下手。”
大公主:“我实在想不通,这个岑大人,能够跟个侍女缠绵床榻为何宁愿经脉逆行也不愿依了我?”
沈慕瑶:“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侍女。试婚是我亲自去的,一生一世只爱一人不好吗,长姐?你要知道,哪怕今日所有游园之人看到你在沐风面前衣衫不整,哪怕他今日声名扫地,我沈慕瑶照样嫁给他,绝不取消婚礼!”
大公主被说得眼角泛出了泪光:“一生一世只爱一人,你以为谁都有你沈慕瑶这么好的命吗?你以为是我不想只爱一人吗?我今日偏要叫你尝尝被他人侧目、非议、污蔑的感觉。”大公主说着,张开双臂拦在沈慕瑶跟前。
“瑶儿……”岑沐风十分艰难地说道,“去叫我娘亲。”
沈慕瑶:“沐风你不能说话,不用叫兰姨,我今日带了暗器。若是父皇怪罪下来,我也没辙了。”说着,沈慕瑶刚准备朝大公主放毒针,包厢的门被踹开了,四个蒙面黑衣人闯了进来。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沈慕瑶的手腕,朝其他三个人点了点头,四个人抽出兵器齐齐地向沈慕瑶杀过来,毫不留情,完全是要置她于死地。岑沐风慌了神,但他动不了武,心中一急,又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整个人都站不住了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大公主见这架势吓得不行,还好这些人不是冲自己来的,她飞快地穿上了衣服,一溜烟跑了。
幸亏沈慕瑶轻功非凡,她奋力一跃,躲过了那几把利器,但是那利器又齐整整地扑了过来。沈慕瑶借着包厢里的着力点左右腾挪,上下翻跃,躲过了几招。可是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她的领口、手臂上已经被弯刀给划伤了渗出了殷殷血迹。沈慕瑶赶紧朝着那几个黑衣人投出了毒针,毒针皆刺中了黑衣人,可他们毫无损伤,继续砍杀过来。
好在这时钟仪兰听到械斗声,朝这边跑过来了。岑夫人在走道里喊着:“瑶儿!”沈慕瑶赶紧大声喊到:“兰姨,快去叫人来!去叫侍卫过来!”
钟仪兰哪里还敢跑走,直接闯进了包厢,一看见这么多刺客,赶紧护在了沈慕瑶身前。就在这一瞬间,四个黑衣人砍杀的动作全部停滞住了,他们好似被冰封住了一样,齐齐看向钟仪兰,眼中尽是震惊。为首的黑衣人缓过神来看向钟仪兰后朝其余三个人点了点头。还未等岑夫人反应过来,为首的黑衣人腾空而起,用他手里那把弯刀直直地朝钟仪兰的咽喉划去。钟仪兰侧身躲过了弯刀,却迫不得已把沈慕瑶暴露在这些人面前。可这些人似乎全然对沈慕瑶不感兴趣了,他们全都发了疯似的朝钟仪兰砍杀了过来。钟仪兰不愧为将门之后,虽然未带兵器,但是左躲右闪躲过了黑衣人数次进攻。为首的黑衣人见再拖下去帮手就要来了,得速战速决,于是一跃而起朝着沈慕瑶就砍了过去。钟仪兰被吓得一惊,转身过去就要护住沈慕瑶,就在这一刹那,三把利刃齐齐地从背后插进了钟仪兰的背心。
黑衣人一得手,瞬间就散去,留下岑夫人停在了原地。她想试着朝沈慕瑶再走近一步,却无法挪动步子,她的手臂还朝前伸着,刚刚还想拉住那朝沈慕瑶袭去的黑衣人,明明只隔了一寸远,却怎么也拉不住那人的衣襟。生机正在一点一点慢慢地从钟仪兰的身上抽离,她感觉有些累了,撑不住了,朝后倒了下去。
“兰姨!”沈慕瑶喊着,疯了似的朝钟仪兰跑了过去,她接住了快要倒下的兰姨,又害怕碰着她背后的伤口,便将她侧身靠在了自己身上。鲜血顺着刀锋一点一点地流到沈慕瑶身上,沈慕瑶的裙摆被血染透了,一片鲜红。她托着岑夫人的手也沾满了鲜血,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止住这横流的鲜血,几近崩溃。渐渐地,沈慕瑶感觉钟仪兰的身体越来越冷,她害怕极了,全然忘记了哭泣。她感觉自己像被诅咒了一般,又一次看到疼爱自己的娘亲在面前逝去。她仿佛回到了母亲去世那日,看着毒斑慢慢爬上母亲的胸口却无能为力,当下,她又一次那么的无力。眼泪终于从沈慕瑶的眼眶涌了出来,她哭喊道:“兰姨兰姨,你别睡着,一会就有人来救你了!求求你醒过来!”
岑沐风被激得内伤愈发严重了。他已全无力气,但依然硬挺着整个人从椅子上倾斜下来跪到了地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岑夫人的身边,握住了她发冷的手,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微弱地喊了声:“娘亲。”
钟仪兰在沈慕瑶的哭喊声中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好似回光返照一般,竟有了气力开口说话。这声音十分微弱,岑沐风和沈慕瑶都在竭力地捕捉住岑夫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钟仪兰伸出左手抹了抹沈慕瑶的泪水,缓缓说道:“瑶儿不哭,不怨你。莫要因为我误了你们的婚期。”钟仪兰说着又看向岑沐风,她想摸摸儿子的脸颊可惜够不着。岑沐风赶紧低下头去够到了岑夫人的手。岑夫人轻抚着岑大人的脸庞说道:“风儿,你和瑶儿要恩爱一生,娘亲才安心。莫要负了瑶儿,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岑沐风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有不住地点头。
岑夫人又望向沈慕瑶说出了闷在她心中多少年的话:“那桂花米糕是我亲手送给你娘亲的。如若能回到那一天,我情愿自己吃下那些糕点。这辈子我都活在歉疚之中,我对不起你们一家,瑶儿。能护你一次,我下了酒泉才敢面对羽岚……来世,我还想做你们的娘亲。”
“娘亲!”沈慕瑶哭喊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岑夫人的手已经垂了下来,整个人都软了过去。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却还留下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