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瑶朝淯王行礼道:“皇兄,此事皆因瑶儿而起,与旁人无关,皇兄放过宁伯伯,我随你回京。”
宁岳州:“公主,我等皆愿为你赴死,你莫要就此放弃!”
沈慕瑶摇摇头:“宁伯伯,瑶儿知你愿为沈家舍命,可瑶儿却不能允你如此轻易丧命。爹爹还需要你。你快些离去。”沈慕瑶又看向淯王:“求皇兄答应瑶儿。”
淯王挥了挥手,人群让出一条通道,宁岳州朝沈慕瑶躬身行礼后,带着还剩下的六七个手下离去了。
沈慕瑶走到淯王跟前,拉着他的衣袖说道:“皇兄,莫叫人跟踪他们,真放他们走。”
“好。”淯王赶紧答道,便吩咐暗卫,“听公主吩咐。”
淯王拉着沈慕瑶上了马车,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腕未曾松开。沈慕瑶被捏得有些疼了,也没有作声。许久后淯王才开口:“瑶儿,我错了。”
沈慕瑶看了淯王一眼,他眼眶有些发红,面额上都是汗珠,呼吸尚且有些急促。
“这两日,我以为要失去你了,心痛难耐。只觉得余生没有你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这才意识到,瑶儿,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后悔了,我不该为了一些身外之物不顾及你的感受。瑶儿,我不能失去你,如若你厌弃这皇宫高墙,我便舍弃这皇位同你远游。”
“皇兄,你走不掉的。你是踩着尸山血海才到了今日的位置,如若舍弃皇权的加持,你活不过几日。”
淯王抓得更紧了:“瑶儿,那你便陪我守在宫中。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唯有此事我无法依你了。”
“皇兄,你弄疼我了。”
淯王这才发现自己太过用力,沈慕瑶的手腕已经红了一片。他轻抚着那手腕,喃喃道:“抱歉,瑶儿。”
淯王便这么抓着沈慕瑶的手腕连夜赶往盛京,一刻都不愿松手。陈易良吓得半死不敢再闹出什么差池,把孟将军府团团围住,连苍蝇都不敢放一只出来。回到盛京,淯王即刻着手处理孟培森一事。这一府的人已经要不得了。他如何拿到神虎符一事一旦泄露,他淯王好不容易经营的贤王形象定荡然无存。
如何做,淯王已经在路上想好了。自然不能把孟将军一家平白无故地杀了,这样如何向中南军和满朝文武交待?当然更不可能放了他们,只能给他们一个必死无疑的理由。
此前给成帝提神的人皮灯笼因沈慕瑶开始照顾成帝便一直闲置了。一日,这灯笼被辗转送至了梁王府上。梁王得此神器竟也逐渐清醒过来。孟贵妃得知梁王心疾有所好转,即刻赶去了梁王府。
梁王府中,梁王站在殿中眉头紧锁。梁王结交的那一众江湖朋友听闻梁王有所好转,也都聚到了王府之中。待孟贵妃到了,还未等众人向她行礼,贵妃便抱住梁王呜咽起来。半晌,才开口:“我儿总算醒过来了!”
梁王扶起了贵妃,道:“薇儿为何死在了淯王府?”
孟贵妃以往不知诅咒过多少次,希望奚薇早点死,没想到奚薇真死了,孟贵妃倒很是为她不平:“还用说嘛!定是秦墨惜为了害你逼死了侧妃。如今他便是最大的受益者,做了摄政王,权势无极。”
在场的一人名胡谐号称江湖百晓生,站出来说道:“殿下染病后,在下一直为殿下打听此事之缘由。我从淯王府的一个嬷嬷口中得知,淯王纳侧妃那日,趁着奚妃离席时约她至宁和塔。我还想法子找到了当时值守宁和塔的淯王府侍卫。那侍卫被灌醉之后透露,那日淯王先上的宁和塔,上去时还跟随从说道,奚王妃甚美,对其垂涎久已。”
另一个江湖侠客金克卿乃是东原著名的杀手,他说道:“看样子像是这个色中恶鬼逼迫了奚王妃,王妃定是不肯就范才寻的死!”
梁王忽然咆哮道:“若是这样,本王要叫他偿命!”梁王的嘶吼把孟贵妃吓了一大跳。梁王清醒过来之后,好似换了一个人,以往敦厚宽容的梁王不见了,这醒来的似乎是一个暴怒的猛虎。
孟贵妃忙说:“允儿,报仇不在一时,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最好便是能拉了淯王下马,允儿能上位。”
胡谐:“淯王如今是摄政王,保护他的风影暗卫高手如云,我们要想杀他,恐怕得备足人手。”
孟贵妃:“那么多人手怎么进得了皇宫?杀他哪能急于一时!”
金克卿:“老皇帝看样子不时就要殡天。此时淯王还未登基,对我等戒心尚且不重。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日后更难除之。只要能近身,杀他,我一人足矣!”
梁王:“明日我便去找秦墨惜!”
孟贵妃:“允儿,你不可冲动。吴传玉先生最为足智多谋,从容冷静,我儿明日要进宫,定带上吴先生。”
翌日,淯王主持完朝会便去了延德宫。成帝尚在小憩,淯王便坐在偏殿等候。不多时,梁王进来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金克卿和吴传玉。
淯王一见到梁王来了,满脸是笑地站起了身,迎了上去道:“五弟,听闻你身体大好,居然是真的,为兄太为你高兴了。”
梁王却是一脸怒色:“淯王,你告诉我,薇儿为何死在了你的府上?”
淯王的脸沉了下来:“五弟怎地一清醒过来便向为兄发难?”
梁王:“快说。”
淯王:“我们兄弟说些自家话,你们都退下。”
吴传玉:“殿下,我和克卿二人不碍事。我们留下吧。”
梁王:“退下!”
吴传玉与金克卿二人不得已退出了门外。
淯王这才开口:“兴许是奚侧妃有什么事情没想得开。”
梁王:“是不是你逼迫于她?”
淯王:“从未。本王如此丰神俊朗,还需要逼迫什么女子吗?”
梁王:“有人见你约她去宁和塔,她为何就去了?”
淯王:“五弟,你查我!有些事情,你糊涂一点它就过去了,为什么非要揪出个所以然来。你非要为兄告诉你,我们之间那也不是第一次相约共赴云雨了?你非要为兄告诉你,奚妃对为兄的表现很是满意,情难自禁?你非要为兄告诉你,奚妃弱柳扶风,美中不足的是有些干瘪,不若三妹丰腴,方才叫人欲罢不能……”
“你连自己弟妹和三妹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梁王一下子爆发了,挥刀便疯了似的朝淯王砍过去,以淯王的轻功,他当能轻易躲过梁王的砍杀。但他没有,第一刀刚好被梁王划在了锁骨之上,再往上一寸便会毙命。淯王显得慌不择路,四处逃窜,梁王穷追不舍。淯王一个跌咧刚好撞开了与成帝卧房的门,跌进了房中。房中,成帝坐靠在床头,有五六个大臣过来探望,公主已经离去。罗锦奕一看见淯王的衣襟都沾满了鲜血跌倒在地,忙喊到:“有刺客!快来人啊!”话音未落,梁王就追进了房,对着淯王一顿猛砍。淯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断躲闪。此时,金克卿听到了抓刺客的喊叫声,没有被吴传玉拉住,刺伤了几个侍卫也冲了进来。淯王退到了成帝的床榻边,抽出宝剑,也难以抵抗梁王和金克卿两人的进攻。淯王胳膊上、腿上受了好几处刀剑伤,似是强弩之末,却还在挣扎着喊道:“你们杀了我可以,我死也不会叫你们伤了父皇!”
成帝已经策略性地晕了过去。只听见嗖嗖嗖数声响,金克卿和梁王的身后已经插上了数支箭,他们的砍杀行动慢了下来。紧接着,乌泱乌泱的御林军涌进了成帝的卧房。萧彦钦朝梁王和金克卿的背心各补了一剑,又活捉了吴传玉,这场刺杀行动才告终结。
由于梁王带杀手行刺皇帝的目击证人太多,此案水还没来得及往下落,石头就出来了。吴传玉经不住严刑拷问,把头天商议此事的人全供了出来,孟贵妃也难逃一劫。此后,楚州那边,又查出来当时出现在珞英山的刺客足有上千人。风影暗卫此前都未觉察到有如此众多的杀手到达楚州,原是这些杀手中有不少是孟培森的部下。这孟家联合梁王造反一事便是实锤了。审不审,都死定了吧。不论男女老幼,不论亲疏远近,只要是梁王府、孟将军府还有孟贵妃宫中之人,通通被赐了毒酒莫鸣冤。传说服用此毒之人死后无法化作冤魂游荡人间找仇家复仇。
中南军的军权终于到手了。淯王即刻派了萧承源去接替孟培森的职位。命何聿轩暂兼任兵部尚书一职。
一切尘埃落定,淯王独坐在勤政殿内,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仿佛看见了鲜血在顺着手指不住地往下淌,一直流成了一条河。怎么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几个兄弟中,与淯王最无仇无怨的便是梁王,从小到大,他们甚至都鲜有交集。淯王曾经只是想害得梁王犯个头疾,沉迷于温柔乡,远离朝堂便罢了,如今却杀梁王亲友最多。沈慕瑶说得没错,淯王果真是踏着尸山血海到了今天的位置,而且没法回头了。淯王回忆着那天刺激梁王所说的话,都觉得恶心。他觉得自己被逼上了一条所行非人的绝路。只有守在沈慕瑶身边之时,他才能够感受到自己心底还能有正常人的爱人之心,他才能记起自己被真心地关爱过,被不计较得失地支持过的曾经的美好,而如今,这些却通通地被辜负了。
可是,如果沈慕瑶知道这一切,她一定会厌弃他,不可以让她知道分毫!淯王下令,如果有人对公主及其身边的人说了任何未经淯王准许之话,诛九族!于是,沈慕瑶日日生活在权力漩涡的中心,却似乎与世隔绝,任何消息都无法知晓。
淯王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权力裹挟得已经成魔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凤栖宫。沈慕瑶看着淯王面无血色,一脸沮丧,握住自己的手还那么寒凉,不禁问道:“皇兄的手为何如此凉?”
淯王:“因为一想到瑶儿要离开我,嫌弃我,就浑身发冷。”
沈慕瑶拿过来一个灌上了热水的琉璃瓶子,塞进了淯王手中,说道:“瑶儿从未嫌弃皇兄,只是向往自由。如今被困在此处,逃也逃不掉了。”
淯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只有看到你,我才算是个人。不要让我失去心中唯一的一点温情。”
沈慕瑶没有接话,心中却在想,如此被关下去,不知再过几时,兴许自己便认命了。诚如永珍皇后,最后嫁了帝祖,也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还为帝祖生育了好几个子女。永珍皇后对帝祖定也是有了真情。而她的先夫最后只化作了她心底的一道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伤口终会结痂淡去,逐渐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