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寒日，雪后初晴。
敦煌镇外的戈壁上，大块的沙石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虽然太阳照了一天，积雪却没有消融的迹象。
大片雪白中，有一条窄窄的小路，上面满满的各种脚印，显然是被来往行人踩出来的路。
小路的远处，有个影子渐渐走近，原来是一头小灰驴，驴背上还驮着一个背着竹筐的少女。
少女穿着厚厚的胡袄，头上戴着锦花胡帽，竹筐上盖着布，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许是在驴背上颠簸的累了，少女伸出手罩在眼上，向远处望了望距离，嗯，还早着呢。
她又往四处看了看，戈壁上洒满了夕阳的余晖，雪白的地面被夕阳染的金黄。
一条长长的红霞挂在天边，周围的云彩都被染成了绯红。
还真是好看呐！
路途上的辛苦被这极美的景色打败，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在少女沉浸在这温柔美丽的景色中时，忽然听见天空中远远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她用手遮住耀眼的夕阳，望向天空，只见一只苍鹰正在空中盘旋。
少女对沙漠戈壁的苍鹰自然很是熟悉，往来戈壁时，它们经常会在空中飞来飞去觅食。
但今天这只苍鹰似乎有些不同往日。
少女看着空中不停盘旋的苍鹰，它巨大的翅膀上竟然插着一只箭。
没错，一直黑色的箭，箭身已经穿透了苍鹰的翅膀。
或许是疼痛，又或许是箭杆插在鹰翅上难以维持平衡，苍鹰不断的盘旋，调整飞行的方向，却仍然飞的有些倾斜踉跄。
就算飞行如此困难，苍鹰仍然紧紧握住爪子里的猎物，没有松开。
冬天觅食不易，难得找到一只猎物，定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少女心想连苍鹰都这么用力的活着，自己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准备继续往前走，可忽然一个东西擦着灰驴的鼻尖掉落了下来。
灰驴一惊，抬起前蹄，想要奔跑，所幸少女一直手抓缰绳，用手安抚驴身，让它不要受惊。
小灰驴还是抬起前蹄，奔跑了几步，随后被少女安抚了下来。
少女非常好奇，刚才天上掉下来的是什么？
她感到小灰驴似乎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抓住小灰驴的缰绳，调整驴身方向，往后倒了几步，少女翻身下驴，准备查看掉落的是什么。
她找了找，终于在路边看到一团黄黑相间的毛球，蜷缩在积雪之上，身上夹杂着泥土、积雪和血迹，脏兮兮的，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这就是刚才那只苍鹰的猎物么，少女抬头看向天空，那只苍鹰带着箭已经飞远了。
大抵实在受不了箭穿翅膀的疼痛，才松开了爪子，放弃了猎物。
怀着好奇，又有些愧疚的心情，毕竟自己的驴雪上加霜的踩了人家一蹄子，少女伸出手，拂开了猎物身上的积雪和泥土。
原来是一只小小的花黄山猫，它正蜷缩着身体，背上、肚子上都有鹰爪的痕迹，有几道深可见骨，可见刚才苍鹰抓的有多用力。
少女用手指轻轻推了推，小山猫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但少女敏锐地发现了它的身体在微微起伏。
小山猫还活着！
经历了被苍鹰抓，被高空摔下，还被驴子踩了一蹄，它还活着，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少女感叹着，扭头看了一眼小灰驴，一边说着：“若不是你踩了这一蹄，今天我就不用救它了。”
一边放下竹筐，翻开筐子上面盖着的布，拿出了一小白瓷瓶。
“幸亏今天去镇上给阿耶拿药，多要了一瓶金疮药，你有福啦小山猫！”
说完，她打开小瓷瓶的塞子，把里面的药粉细细地撒在了小山猫身上的伤口上。
想来，药粉撒上肯定会痛的，可小山猫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身体的起伏比刚才要强烈一些。
“忍着点哈。”
少女又从框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准备把小山猫包在上面。
她轻轻地托起小山猫，就听见哗啦一声，原来它脖子上还有一条铁链似的绳索，上面也沾上了不少血迹污渍。
“啧啧，你这是流了多少血。”
小山猫被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干净的布上，仔细地包裹起来。
这时，少女才注意到，小山猫棕褐色的眼睛里，似乎含着眼泪，水汪汪的。
不错，还挺坚强的，跟我回家吧。
少女把裹好布的小山猫，放在了竹筐里，骑着小灰驴，渐渐在小路上走远了，消失在了夕阳的余晖里。
***
半个时辰前。
一行驼队行走在戈壁的边缘。
驼队最前方驼背上的男子，正是漠北玄甲军将军，当今皇帝的弟弟，靖王李玄度。
他身穿军中常服，外罩裘皮大氅，在一行人中格外显眼。
紧随李玄度身后的，是亲随朗月。
朗月和阿兄清风自小生长在王府，被安排陪着靖王读书、练武，一同长大。但朗月生性活泼开朗，远不如阿兄清风性情稳重。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紧跟李玄度身后的朗月，小声嫌弃这骆驼走的太慢，哪有骑马痛快，只可惜积雪太厚，没有别的选择。
在细小的声音，也躲不过李玄度的耳朵。他轻声喊了一声朗月，朗月抓紧应声。
“阿貅可好？”
“回禀王爷，好着呢了，喏！”
说着，朗月冲着李玄度甩了甩手中的捆豹索。
朗月的身后，是一只正卧在花纹锦毯上闭目休息的小豹子。
之所以给它垫上小毯子，是为了既让它不会从驼背上滑下来，也为了保护驼背不被小豹子锋利的爪子抓破，避免刺激到骆驼出现危险。
这只小豹子看起来也就刚出满月，像小猫那么大，脖子上系着捆豹索，正是朗月手中牵着的那条。
李玄度看了一眼朗月，什么也没说，便继续前行。
朗月似乎读出了他家王爷眼神里的深意，冲着李玄度的后背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