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中断了一夜,但从酿了葡萄酒那夜起,昭昭每夜又听到了熟悉的筚篥声,依然浑远悠扬。
自从有了这筚篥声,昭昭夜夜顺利入睡好眠。
今日早上,女医官给昭昭换药时,昭昭又问道:
“医官,这都十七日了,我的伤快好了吧?”
“嗯,结痂快掉了,再有个三两日,没了结痂,便是好了。只是新长出来的皮肤娇嫩,还是需要细细养护才是。”
女医官依旧仔细为昭昭上药,没有半点松懈。
太好了!终于快痊愈了!
昭昭瞬间心情大好。
除了前些日寒食,昭昭稍微动手做了些吃食。
这些天里,除了吃就是睡,做什么都有阿竹服侍,昭昭原本就嘟嘟的小脸,现在又圆了几分。
休息了这么久,可昭昭依然惦记着食肆呢。
开张后的一个月,每天忙忙碌碌,昭昭也没有时间去细想食肆的未来,只是每天不停的出菜品,似乎还挺受食客们的欢迎。
最初,昭昭为了打发时间,也没想着食肆会开多久,毕竟自己过不了多长时间,便回敦煌了。
但经过一个月的经营,自己做的菜品得到了食客的认可,也获得了在她看来不菲的酬劳。
昭昭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种付出劳动、被人认可、收获报酬的感觉!
上次在食肆里,有位食客讲,延福坊里有位胡人娘子,也是从一间小小的食肆做起,后来慢慢拥有了整座酒楼,每天客流如织。
昭昭听后,仿佛一粒种子,在她的心底种下,生了根、发了芽,偶尔也会幻想自己有一天也拥有一家大大的酒楼,该是多么的气派!
这些天,虽然身体在休息,但昭昭仍一直在筹划食肆以后的打算。
今夜,筚篥声如约响起,昭昭躺在床上,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痊愈了,又是欣喜不已,不禁在脑海中,把自己之前筹划的想法翻了出来,再次细细琢磨了一遍。
等回到食肆,昭昭准备全力打出“昭昭食肆”的招牌,既然决定从小食肆做起,便先求精再求量。
先让食肆有自己的招牌菜品,昭昭已经在脑海中,规划了不少出彩的新菜品,就等着上手出菜了。
再就要使用上好的食材,之前经营的那一个月,昭昭已经摸清了,哪家肉肆的肉最新鲜,哪家胡麻油最香,哪家的香料最纯正,提前做了准备。
最后,昭昭决定,用不断翻新的菜品输出,稳定老客源,用口碑带动新客源,这样一来,食肆便有了越做越大的机会。
昭昭越想越兴奋,越兴奋就越睡不着了。
外面悠扬的筚篥声,依然在耳边吹奏着,昭昭忽然心生好奇,想去看看到底何处传来的乐曲。
春季的夜晚,还是有些许寒冷,昭昭穿好衣裙,轻轻推开门,慢步进了院子。
秋千依旧静静的架在玉蕊花中,只是花瓣上多了些湿湿的寒气。
昭昭不禁双手交错搓了下手臂,夜里还真有些凉。
寻了寻那筚篥声音的方向,昭昭发觉似乎是从上方传来,她抬头望去,只见隔壁院子里的屋脊上,坐着一个人,正手持筚篥,对月吹奏。
即使坐在屋脊上,这人也是身姿端正,头上随意挽了一小髻,其余黑发散在银色的斗篷上,全身只露出手臂持着筚篥吹奏。
隔得不近,天色又暗,虽然有蔼蔼月光,但昭昭依然看不清此人的容貌。
但这身打扮仙气飘飘,似乎已与皎洁的明月融为一体,再配上悠扬的筚篥声,让昭昭仿若置身天籁间。
这人太美了,是仙子吗?昭昭望着屋脊上的那人,内心发出感慨。
李玄度多年征战,论武艺,论夜视能力,都是顶好的。
因此,即使在屋脊上,李玄度也能端坐如平地,即使在黑夜之中,李玄度也能看清周围的事物,包括隔壁院内,望向他的昭昭。
自从那日,昭昭在梦中抱了他的手臂,唤了声“阿娘”,李玄度便知道,昭昭想家了。
人总是在最弱的时候,会想起阿娘,想到家。李玄度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已经强大了很久,没有再脆弱过。
敦煌距离长安,三千多里之遥。
纵然有双翅膀,也要飞上很久。
若想让昭昭快点解了思乡之情,李玄度想到了一件乐器——筚篥。
从长安到漠北的李玄度,开始自然是不会吹奏筚篥的,这是大漠里特有的乐器,它的声音,也自带大漠的辽阔与浑厚。
常年大漠行走的胡商,常年征战大漠的健儿,最爱这筚篥浑厚的声响。
每当筚篥响起,那悠扬的声音,便会让人忘记大漠里的孤独与寂寞,忘记征战的艰辛与残酷。
李玄度跟着胡人学会了筚篥,每当出征大漠时,若是得空了,他就喜欢骑着骆驼,一边慢慢行走,一边吹奏筚篥,在空灵的声音中,忘记一切,放松自己。
昭昭应该也是熟悉筚篥的,李玄度想。或许听到这个声音,可以让她暂时仿若置身家乡,缓解思乡之情。
事实证明,李玄度想对了,自从有了这筚篥声,昭昭每晚都睡得香甜。
只是今夜,昭昭才发现,原来吹奏筚篥之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筚篥声戛然而止。
昭昭还沉醉其中,只见那吹奏之人,忽地起身离开屋脊,到了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