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沽?好名字。”阿茉儿对裴沽招招手,示意他走过来。
“您说笑了。”裴沽边说,边走到阿茉儿身旁坐下。
他话是对着阿茉儿说的,可走过来的这一路瞧着的都是坐在正中间的楼弃。
楼弃也瞧回去,盯着他走到阿茉儿身旁坐下。
小九在一旁看起了笑话。
堂堂一国的皇子,此刻竟成了青楼揽客的小公子,揽的客还是自家头儿的心上人。
这异常的气氛在几人之间弥散,整个厢房都静了下来。
楼弃身旁的姑娘为他将茶满上,他也顺势接过,两指捏着茶盏送入口中。
阿茉儿也察觉出了裴沽与楼弃之间的微妙关系,她也举起茶盏,将头埋下,吮吸了一小口。
这一路,她早明白了小九不仅仅是车夫那么简单。准确的说,小九应该是楼弃身边的亲信,此时顺便承担了车夫的活儿罢了。
阿茉儿也早知道楼弃身份不一般。
是什么让他不远千里的赶到西域。他背上的伤又是如何形成的。
那一小口茶水顺入口中,阿茉儿抬头便将这些疑虑隐入心中。
“还不知道姑娘的姓名。”裴沽出口打断沉默,手上的折扇还扇了两三下。
扇来的冷风让裴沽本人和阿茉儿都冻的一颤。
“我叫阿茉儿,茉莉花的茉。”阿茉儿对自己姓名的介绍从善如流。
“名如其人。您比茉莉花还要清丽几分。”裴沽这几日已学了不少职业技能了,温润的声线配上嘴甜的话,得到不少客人的青睐。
听了此话,阿茉儿倒是反应不大,很明显的话术,她也没听进心去。
可一旁的楼弃早在阿茉儿自我介绍时便愣了神。
他明白了自己这几日内心在为何事而别扭。
“所以,是谁都可以?”楼弃出声,明明才用茶水润了喉,话里却带着沙哑。
“嗯?”阿茉儿被楼弃这句突如其来的话问得没头脑。
小九和裴沽也随着阿茉儿的视线一同看向楼弃。
“无事,晃神了。”楼弃压下眉眼,嘴角微微弯起,向众人解释道。
几位小娘子很快便接了话茬,将这个插曲掠过。
裴沽却没收回视线,他看楼弃确实嘴角带笑,望着窗外,可眼里分明是神伤。
窗外已是乌云密布,昨日温煦的日头被遮住,窗缝里吹来的风掺着细沙,空气里充斥着雨前的气息。
楼弃看向那窗外,却没注意到密布的乌云。
又没控制住情绪。
两三月前,太子命他前往西域执行密令。听见西域二字,他极稳定的情绪便泛起了涟漪。
如今尚不足十日,这上下横跳的心情已到了藏不住的地步…
危险的信号。
楼弃明白危险之源是什么。
他昨夜已将手心放到她脆弱的脖颈上,就像折弯一只独茎的茉莉花一样简单。
威胁他生命的,应该死。这是九年以来,他从太子身上学到的。
可偏偏,这亦是九年来,他活着的盼头。
闭上眼,从见面前的精心设计,到真见了面的不知所措,再后些是小九对他的指点一一在楼弃脑海划过。
所以,是谁都可以吗?
那日出现的若是裴沽,昨夜与她共处一室,吻到失神的便是裴沽吗?
若是裴沽先见她救她,今日马车之上,她便会坐在裴沽腿上咬回去吗?
茶盏在楼弃指尖微微发颤,楼弃的长睫亦是。
窗外乌云集聚,雨点滴答落地。风夹着雨,噼里啪啦的拍打在墙外壁上。雨被卷着透过那窗缝,飞入厢房。
被吹散的雨雾飞到几人的脸上,凉。
阿茉儿抢先起身关窗,刚碰到那窗边木头,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
她将窗闭起,转身还没归到位上,雷声便隆隆劈下,屋内的人皆是一惊。
除了楼弃。
阿茉儿望向楼弃,他又露出了那副神情,透过自己看向别人的神情。
楼弃很快将目光收回,唇边的口子适时吃痛了一瞬。
“她失忆了。我的九年,不应压在她身上。”楼弃将先前的情绪吃进心里,他不该如此不明事理。
还好那日来的是自己,还好二人唇边是彼此的印记,还好日后她身旁的是自己。
等待,忍耐的意义正在于此。
如果说接吻是二人的交易在作祟,那床笫之事则应是非他不可之时。
楼弃的心思刚去,阿茉儿心里却扬起了想法。
他到底在透过自己看谁?
交易在前,发现是替身在后。阿茉儿倒是不介意给别人当替身,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罢了。可楼弃不提前说明白,许是有些耍赖了。
没等阿茉儿归到座位上去,厢房的门便被推开。
正值冬日,来人却一袭白纱裙。
往上瞧去,她媚眼生波,一双玉手捏一把圆扇,遮住她的朱唇。往下看去,她纤纤柳腰,不盈一握。
媚意天成。
若阿茉儿是一株清香的茉莉花,这来者便是五月天的白牡丹。
几人的视线皆被来者吸引,唯楼弃,只掠了一眼。
“几位今日来得巧。恰碰上了上等厢房的体验时机。”来人走厢房来,尾音娇媚。
此时,小九才主动去望向楼弃。
楼弃回给小九一个眼神,二人皆明了。
来者并非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