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劳碌奔波,沈明初靠朋友帮助总算把母亲的后事按母亲生前的愿望圆满完成。回到工地已是家家户户闭灯就寝时候,三人分散各自回到住处。沈明初回到他那四面透风的屋子里,见满屋零乱的杂物,太晚了他无心打扫,脸、脚未洗便倒在床上拉开被子呼呼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听见门吱吱的想过一阵,看见一个全身披着白色,头发很長的女人走进来,站立在屋中央对沈明初口称大哥,“你莫非就是帅气十足的沈明初么?”
沈明初迟疑一阵,见这又高又瘦的女人,头发遮住面孔,口齿清楚,声音脆如银铃,又带有儿分低沉,沈明初觉得此人并不熟悉。不过沈明初还是说,“我都愁得焦头烂额,哪还有帅气这说法哟。我的确是沈明初,你是谁,从哪儿来,找我有何事?”
“小女子全家姓名都被注销,小女有个代名叫寒女,来自玉垒山下,深夜来打扰只求你帮助一件事情。”
“我是□□管制分子,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视,有事情去找领导,或是造反派,还有军管会也行。我帮不了你,请你谅解。再说我没有劳动力、更无钱财,想帮你也办不到。”
“实话告诉你,我原本有个家,丈夫寒郎是个处级干部,自从打成走资本主义当权派后,五天没有回过一次家,天天挨斗、白天白天斗、夜晚夜晚斗,要他交出黑材料,他说没有,说他是顽固派、还游街示众。斗不出结果放他回家,他没有回家,走出□□会场就投进了岷江河。有人在青城桥下发现了他的尸体,被打捞起来还湿淋淋地,脚上鞋都没有一双就被埋在土里,还给他定个罪名,“顽固到底的走资本主义当权派,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死不足惜。我和儿子不敢吭声,暗地里哭了一夜。儿子寒哥才九岁,成了走派的余孽,小朋友都看不起他,他不敢出门,后来成了抑郁症。一天他说去找爸爸,从青城桥跳下去,被伐木工人救起来抢救无效死亡,只有人看没有人管,我只好背去埋在寒郎旁边。人们常说最悲惨不过生离死别,留下孤儿寡母更惨,我比孤儿寡母更不如。一个净身寡妇,我才三十出头,夜晚有人来袭击,很是害怕,不敢关灯,不敢上床,每晚只能坐到天明。为了自身的清白,万般无奈只好去找我的丈夫寒郎、儿子寒哥,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的贞操。就这样玉垒山下那三堆孤零零的黄土早已被人遗忘,在我们那个世界没有高低之分,人人自由、人人平等、没有云水怒,没有风雷击,很是安静祥和。”
沈明初听得不耐烦了,他说:“好死不如歹活,这个自由、平等、安静、祥和我暂时还不需要,你到底求我帮你做啥还没有说。”
“我们是同乡,都来自桃花街。桃花街后山坡上有你父母的坟,也有我父母的坟。我是不能回去的,所以才求你,你有机会回去顺便看看我父母的坟帮除除草,能添点土就添点土。”
“原来是这样,这个不难,可是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父母的坟,有碑吗?”
“没有碑,就在你父母坟前右下方,一看便知。时间不早,鸡鸣声声都是在催寒女回去,寒女拜托沈大哥。”
这寒女说完行个万福,自始至终没有露个脸面,转身拖的长袖长裙飘飘然离去顺手关上门。
沈明初只听见“砰”的一声,他从床上惊醒起来,开亮电灯,带上眼镜环视一周,屋里没有动静,只是听见屋外又是风又是雨,挂在墙上挡风的一块油毡被吹落在地。他重新倒下回忆刚才的梦,听见外面有人的脚步声,沈明初穿好衣服起来,开始对乱遭遭的屋子进行打扫清理,母亲床上还有两个皮箱,多半是母亲的衣物,他一件一件提出来考虑如何处理。有一样东西掉在脚上,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他父亲临终前挂在颈项上的那枚小铜钱。几年来沈明初根本就把它忘了,今天竟然还在母亲箱子里掉出来,又想起当年父亲临终前那番话,又连想到母亲交给他那一箱金银珠宝。沈明初进入了谜团,手里不停地抚弄着那枚小铜钱。
中午时刻沈明初和黄静山走进北街一家小饭馆,之前饭馆里还没有客人,二人进来服务员自然热情招呼。紧接着又进来一人,跟在沈明初后面,沈明初回头看那个人很矮,约五十出头,长头发乱遭遭的,满是头皮屑,好象几个月都没有理过。沈明初想隔那人远一点,找个地方坐,可那人紧跟着过来,还笑着脸对沈明初说。
“兄弟,我看你有很多难处。”
“何以见得。”沈明初回答,并重新看他一眼确认不认识这人。
“你面相告诉我一切。”矮老头不用别人招呼自己主动坐在沈明初右边,“在下名号简翁,别的没有特长,看相还十拿九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