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老太太姜氏,是如今整个邱府地位最为尊崇之人。
如今的南府邱府,邱其清的父亲,大老爷邱松盛在外做官时意外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二老爷邱松奇经商颇有手段,但碍于大老爷始终未未有确切消息,至今都未能正式掌管邱家。更不必提并无特殊才能,只是顶着邱家名声招摇行事的三老爷和四老爷了。
邱家没有正式的当家人,姜氏便是最名正言顺的当家人。即使之后找到了大老爷的尸首,邱松奇当了当家人,姜氏也是地位超然的邱家老太太。
对于这个老太太,苏婉之前一向只有尊敬,但交道却打得不多。
她毕竟是隔了一代的孙媳妇,中间又隔着和老太太关系僵硬的齐秋菱,从前的苏婉谨慎听话,自然也不会主动到老太太身旁讨喜。
不过,这个老太太性格古怪,对于那些主动贴上来讨她欢心的人也并不亲热,因此苏婉和二房三房的那些媳妇们相比,倒也不算差得太远。
本来,苏婉对于这个古怪而地位超然的老太太,并没有打算多做讨好的。
不过,听闻老太太曾王嬷嬷派人送了素糕,那她说什么也要亲自来一趟了。
毕竟,老太太送素糕这件事,任谁来看都是示好之意,她要是真的拒之门外,那未免太不懂礼数了。
苏婉正穿过游廊缓缓走来时,姜氏刚刚吃了饭,在王嬷嬷的服侍下为佛祖上了今日的第一束香。
她穿着时下妇人常穿的大袖衫,袖口上印着银丝袖的“卍”字祥纹,取福运绵长之意。富态的脸上红光满面,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个十分精神的老太太,和常年身体虚弱、面容板正的齐秋菱截然不同。
从面相来看,就能看出这婆媳俩的不和之处,从内到外完全不相同的两人,又怎能处到一块儿去呢?
这边姜老太太刚上了香,对着佛祖双手合十拜了几拜,才在王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中气十足的问:
“听说,昨儿个清哥儿家的一回来就发落了个厨房里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听到老太太问,先是奉上盏普洱,这才不慌不忙的答道:
“这件事,老身去大管家那里问了。也是那个叫阿梨的小丫头做事不谨慎,在少夫人的院内就和少夫人的人吵起来了,据说,是因为大少爷心里头藏着人这件事儿。”
说到这里,王嬷嬷笑着说:“这事儿原是大家没事嚼谷的玩笑话,可真要说到少夫人面前,也实在是不对。所以,大管家把那个阿梨给责难了一番,送到庄子上去了。”
这番话,说得倒是不偏不倚,又大事化小,十分符合姜氏平素爱听的玩笑话。
不过,今日的姜老太太却似听入了耳,不赞同的说:
“这下人妄议主子,终究不是个好行为,更别说,还直接说到主子面前去了。要我说啊,这哪里是不谨慎,那是太谨慎了,就是故意说给清哥儿家的听呢!”
说完,一口茶抿进去,眉心皱了起来。
王嬷嬷见姜老太太有了情绪,刚刚的态度也变了些: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是哪家这么爱嚼舌头,回头我和大管家说说,让他仔细着咱们府上的人,有哪个下人再敢嚼舌头,非饶不了她不可。”
说完这句,心里头不由得有了新的忖度:
她也不知为什么,但是最近,这老太太对清哥儿家的那一位很是看重,看来她之后说话做事,要更小心些了。
听到王嬷嬷这么说,姜老太太方才满意了些,宽厚的背靠到躺椅上,一连叹气:
“我一个老婆子,管这些个有的没的干什么,这邱家迟早是他们的,就让他们自己去闹吧!”
话说到这里,突然听到下人禀报,说是长孙媳苏婉来给老太太请安。
姜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后又笑了一下:
“以前的她总是避着咱们这儿,今日怎么来的如此早,罢了,让她进来吧!”
姜老太太没有起身,直接将苏婉唤到内堂。
苏婉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醇正圆润的檀香味,那味道并不比花香甜腻,闻起来却刚正又沉稳,让人的心神都沉淀下来。
内堂的装饰看似肃静低调,但里面的一应物件却都是价值不菲的,和老太太巨富家族的出身十分相配。
墙上挂着前朝名家张想的《礼佛图》,光是这一幅画就价值千金;花梨描金兰草蝶纹柜上摆放着天青色的汝窑净瓶,还有那一屏墨玉镶嵌的紫檀屏风,一样样物件,光是摆放着就让人肃然起敬,不敢随意靠近把玩。
苏婉这是第二次进来老太太的内堂。
头一次还是作为新妇来请安,后来被齐秋菱规劝了后,请安只在门外,更是不敢入内堂一步。
如今看来,这个姜老太太还真是身家了得,只屋中一样,便可抵得齐秋菱那边所有的嫁妆了。
想到这里,苏婉不由得又想起了梦境中齐秋菱的“亏空”一事,心中又有了一番思量。
她认认真真的给老太太行礼,身段窈窕,姿势端庄。姜老太太惯是喜欢看着漂亮的年轻男女的,见到今日的苏婉打扮亮丽中不失端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人倒是清哥儿家的最近不太一样了,我还不信,今日看来,还真是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