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鸿随队抵达长白山的时候是六月份。
按理来说，入夏后长白山的气温回暖，只有北坡背阴处能看见一些积雪，但真正到了这边之后才发现学校组织的那些雪地特训是必要的。
这里的气候太反常了。
楚惊鸿高中毕业班级组织旅行的时候，曾来过一次长白山，六月份的气候远没有这么夸张。
刚过二道白河，一路上都是鹅毛飞雪夹细碎的冰雹，能见度很低，只能看见十几米外白茫茫的雪，车窗结霜，贴近了能听见不详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冻裂。如果不说这是长白山，说是寒冬的西伯利亚也有人信。
等到了横山林区比较靠里的营山村，越野车就没办法开进更深的地方了，有几段路很窄，车子贴着悬崖壁走，三十厘米外就是万丈深渊。
这种情况下，雪地车派不上用场，直升机速降还得考虑风雪因素，他们只能徒步进雪山。
抵达临时驻扎站点，先头部队来打点的人员招呼着他们下去。
楚惊鸿拎着登山包跳下车，冰冷刺骨的风夹着雪迎面扑来，呼出的气瞬间凝成水雾，落在面罩上又飞速结了冰。她伸手抹了一把护目镜，又把冲锋衣的衣领拉高，下意识和她做出了相同动作的，还有其他几名专员。
目前分AB两组，A组打头，由楚子航负责指挥，楚惊鸿同盖维斯均在他的管辖之下。如果他们失联，那还有B组会接替他们继续任务。
这次张起灵也在队伍中，属于外编技术人员。毕竟他一直在追踪这条暗线，长白山云顶天宫的线索就是从西沙海底墓而来，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一些关于古墓的事还得靠他来指导。
至于吴邪，早在一周前被送回国内了。虽然他本人十分不情愿，但考虑到龙族相关任务的危险性，他不适合参与进来。
“好他妈冷，这见鬼的天气！”
楚惊鸿听见有B组有专员在骂骂咧咧地抱怨，心想冷点也正常，毕竟这里已经快被改造成适合龙族孵化的巢穴了。
“你老家不也这么冷？我以为你习惯了。”
“那就来点酒吧，有人带了吗？”
“猜猜？我真带了！”
“好兄弟！”
相比B组说夏季登山活动似的好氛围，A组这边气氛就相当冷凝了。
倒也不是说他们关系有多恶劣，只是队里除了盖维斯以外就没人会聊天了，总不能指望楚子航和张起灵能聊得风生水起。
唯一会讲话的盖维斯显然也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性格，偶尔由他挑起话头，每次都稀奇古怪。
譬如……
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窦娥冤？”
“你还知道这个？”楚惊鸿惊异地瞥了盖维斯一眼，勉勉强强表示自己理解这个中文梗——六月飞雪。
“选修课，我学了很多。”盖维斯说。
专员陆陆续续地下了车，这支队伍每个人都全副武装，身上的装备价格不菲，看起来不是要爬长白山，而是要挑战珠穆朗玛峰登顶——虽说攀登珠峰也没必要带那么多武器。
“我们需要导航员。”环顾一圈四周的环境，盖维斯说，“这么大的雪，我们进山会迷路。”
楚子航：“我们有一个。”
盖维斯：“谁？”
导航员一般由本地人来当，盖维斯第一时间看向了张起灵，这里除了楚子航和楚惊鸿叔侄，就只有一个能被称为“本地人”的中国人。
张起灵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拉了拉背带，默不作声地进了临时驻扎点。
楚惊鸿听学校的安排，她不负责认路，向来不会过问这些事。盖维斯倒有计划和楚子航商量，他一贯持有主见、且喜欢站在领导的位置，哪怕领队不是他，他也有一堆话要说。
楚惊鸿看了一眼便进了木屋。
室内隔绝了风霜，还有提前生好的火堆，温度要回暖不少。
楚惊鸿把起雾的护目镜推到头顶，后勤部的人上前接过她的背包清点装备，而在她前面进来的张起灵早已在火堆边坐好，边上的人忙忙碌碌，他戴着兜帽，背对着门，谁也不搭理。
楚惊鸿知道这小哥不爱说话，正好她也不会没话找话，在边上找了个位置蹲着一起烤火。
没过一会儿，楚子航和盖维斯进门来了。就这开关门的空档，泠冽寒风还是带来了一蓬雪花，吹得人忍不住眯眼。
楚惊鸿转头看过去，发现他们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和穿着冲锋衣、脚踩防滑链登山靴的卡塞尔专员们不同，那青年反倒西装革履，外头罩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脖子上挂着一条百宝莉的深灰色围巾。要不是这深山老林落雪封山，普通自驾游客根本进不来，几乎让人以为他是来商务谈判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