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妨说说吧,趁着心情这么好,风景这么美。”我微笑着鼓励他道,犹如送出一声声早起黄鹂的清脆鸣叫,也似一条奔流不止的山涧小溪,对他发出了“哗啦哗啦”的悦耳声音。
“算了,还是别说了,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他如此说道,突然间就将我心中的热情之火浇灭了一小半,叫我岂能不怨他?
“你倒是说说,我究竟知道什么呀?”我歪着头问他,就像87版《红楼梦》中端庄大方的薛宝钗为了平衡自己的两个眼睛不一样大的事实,而有意采取的招牌性动作一样,一不小心就使出了久不采用的激将法,尽管我表面上装得非常镇静,好像真的心如止水一般。
他默不作声,静静地等着我的下文。
“知道秦桧未必就是个大坏蛋吗?”我接着便冷笑道。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啊。”他格格地笑道,谈笑间就轻松地否定了我的意思,让我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我明白了,你不必再说了。”我冷着脸回道,尽管我的心中依然是热的,至少是温的。
“刚才是你让我说的呀,对吧?”他抬头说道,同时想让自己变得更狡猾一些,不过因为这是一种违背他本性的行为,所以他做得并不好,连我看了都觉得他明显是在做无用功。
“可是,不想说,也是你自己决定的呀,是吧?”我和他针锋相对道,才不管什么上下级关系呢,现在他是男的,我是女的,如此而已,此事无关风和月,我尽可以大胆地发挥和创造各种意念,凡是我能想到的,凡是我愿意对他表达的。
“你说什么都对,成了吗?”他以退为进道。
这是一种比较高明的策略,比较符合我的心境。
“别人也许能管得了天,管得了地,管得了世间的一切,可就是管不了你的思想和意气。从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天马行空的人,特别有自己的主张和意志,而且总喜欢独来独往,也就是不怎么合群,自己认准的事就非要坚持下去不可,至少在精神方面你是这样的,或者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我赌气说了一段自认为十分有哲理或有内涵话,专门大声地讲给他听,好让他长长记性,惊惊心,从而将我在他心中的形象再给美化一遍。
接着,我就不可避免地后悔了,因为女人是不该如此理性的。这个转折或突变来得非常迅疾,我为此甚至猛一激灵,犹如过电一般。我不得不低头承认,我是一个失败的女人,这回我确实有点过于逞能了。柔弱,据说只有柔弱得打不开瓶盖子的女人才有机会嫁给一个有强烈保护意识的好男人。反观我方才说的一席话,距离一个标准的女汉子实在是太近了,这样做其实很危险。
“那我就好好地以为吧,使劲地以为。”他狠心地笑道,依然想表现出坏坏的样子,就是通常来说女人都喜欢的那种样子,可惜表现得还不够自然和优秀,因为这不是他的本色,也不是他的强项。
这个笑里当然含有另外一层意思,我瞬间就搞明白了。
我知道,千真万确地知道,他闲着没事的时候肯定把我从头到脚都想过了,包括我的头发、额头、耳朵、眼睛、鼻子、手腕等等,全都来来回回地想过无数遍了。他指定是先想过我本人,每次都是从头到脚,然后才把火热的目光转移到和我有关的其他东西上的,比如我穿的衣服,我使用的办公桌、镜子、梳子、香水等等。众所周知,爱屋及乌嘛,这个道理是非常浅显的,我就是那个“屋”,我拥有的所有东西就是那个“乌”。
爱我,就必然会爱我周围的一切。
这是我以为的,当然也是算数的,因为它正是我以为的。
“你说得很对,”他有点丧气地说道,转眼之间就成了我的手下败将,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伟大的进步,我以为,“其实正是脑子以为的东西,这种独一无二的而且是绝对不可复制的东西,才把我们和别人真正地区分开来的,不是吗?”
“当然是了,千真万确。”我再次鼓励他道。
他这回没再降低姿态搭理我,而是把深邃而平和的目光慢慢地放远,再放远,缓缓地探到东北方向的湖岸边了,那里有几个人蹲坐在石头垒砌的湖岸上,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那显然是一帮子吃饱了之后没什么正经事可干的闲人。虽然我和他也是闲人,但我们和他们还不是同一种闲人。余威尚在的太阳高悬在头上的青天,碧波荡漾的凤鸣湖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星星点点的光斑不停地刺激着我和他的眼睛,让我们不能完全放开眼光去欣赏醉人的湖景,冷热参半的秋风涤荡着我和他的肌肤,我们都沉醉在这多情的公园里。
“你看,那里有几个人在钓鱼。”他突然说道,为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而兴奋不已。他害怕停顿,害怕尴尬,害怕和我没话可说。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够好?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他,顿生好奇之心。
我问他,是对他最大的尊重和支持,他就是想让我问他的,要不然他说这个话干什么?有什么意思?他倘若闭嘴不说,只是默默地走着,对远处的动静视而不见,那样做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