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刻着“铁道游击队纪念广场”9个金色大字的贴着暗红色大理石砖的水泥横牌跟前,我本打算打车回家的,就狠心奢侈这一把,但是放眼朝下边的临山路望去,好像蓝黑色的BRT还在西边的道路上慢慢地蠕动着,喘着气向高高的东边爬来。啊,看来人家公家车还没下班,我应该能赶得上,我乐观地估摸着。
果然,我在公园门口北边不远处的公交站前稍微等了一会,大概也就是七八分钟左右吧,顺便还给了冬夜的寒风轻抚我那柔嫩的脸庞和脖子的一些机会,好让它温柔地记住我这个在薛城的临山前等候公交车的临沂女孩,开往遥远市中区的一辆BRT大公交车就威风凛凛地过来了,我直接就坐上去了。然后,我坐到热闹非凡的凤鸣湖站下车就行了,我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同时还乐滋滋地盘算着坐公交车比打车省了多少多少钱。至于时间成本,那是不需要考虑的。
这回坐车的人还真不少,几乎每个座位都没闲着,貌似这个点坐车的人从来都不少,毕竟是接近最后一班车的时间了。我侥幸寻得了一个固定在最后排的高高的座位,落座之后心不在焉地看着夜晚的薛城街景,我不禁又想起了有点神神秘秘的Y君,这个老是阴魂不散的叫我非常无奈的坏家伙总是在不经意间闯入我的脑海里。
“我们之所以能坐上便捷高效的BRT,在山东众多的城市中领风气之先,赶起这个时髦多年,说起这个事啊,就不能不提一下那位名扬四海的C先生,那位名副其实的江南才子。”要是他有机会陪着我坐这种车的话,我估计他应该会这样和我说话,至于具体的语气和声调嘛,自然还是惠风和畅的老风格,我能确定这一点。
“呃,C先生嘛,我认为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高人!”他接下去通常会这样讲,狡猾地学着想象当中的阿Q的样子,颇有旧时代乡村老学究的古怪气质,一定会让我忍俊不禁,乐不可支。
“别的有争议的事情咱先放一边不说,当然,咱一介小民也没资格大模大样地说人家,单从对古建筑群体和单体的审美来说,他的眼光和见识绝对是超一流的,估计建筑设计界没几个人能超越他。就名声鹊起的建得确实美轮美奂的古城来说,当初搞规划,搞建设,搞运营和推广,那不是有钱没钱的事,也不是钱多钱少的事,而是决策能力和管理水平的问题……”显而易见,下面他肯定会这样说的,脸上还会稍微带着点忧国忧民的经典姿态,好像屈原、杜甫、辛弃疾、范仲淹、王昌龄等人的灵魂全都附在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有点像考试,有的人不声不响地就考了100分,因为满分就是100分,而有的人呢,你就是把所有的课本都给他,让他随便抄,他也考不了30分,这就是差距,这就是区别,这就是层次和等级的不同,而且这些东西还不是单靠后天的辛苦努力就能轻易追平的……”我想他一定会如此侃侃而谈下去,一旦兴奋起来就有点忘乎所以了,尤其是有我在场的时候更是如此,仿佛他说话就是为了展示给我看,否则的话他肯定连嘴巴都不愿意张一下,因为他平时给别人的印象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那就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笨嘴拙舌,整个人都被淡淡的冷漠和愚钝所包围。
“也就是说,哪怕是预算绝对充足,时间完全给够,指挥权上不封顶、下不划线,人财物随便用,有的人也想不出这个点子,干不成这个事,或者根本就干不好这个事,因为他的能力摆在那里了,水平限制住他了,他的眼界就那么宽……”因为他的兴致若是来了,那是谁也挡不住的,所以还是让他继续说下去吧,纵然是秀色可餐的温婉有加的我,这样一个他一心喜欢和爱慕的女人,恐怕也不能贸然走上前去把他的那张嘴给堵住,不让他抒发心中的感慨和想法。
“你这样讲,观点的倾向性如此明显,主观意味这么浓厚,我感觉恐怕有失偏颇吧?”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不失时机地给他泼上一瓶总量大约在500毫升左右的冷水,以防止他的头脑在汹涌澎湃的激情的刺激和掩盖下过于发热,从而诱使他的嘴巴说出一些完全不合时宜的过激和极端的言论,并且因此给他今后的健康成长和顺利发展带来种种意想不到的不利影响,如果他还想好的话。古往今来像这种因言获罪或者惹下大祸的例子并不鲜见,而且教训往往都十分深刻,叫人触目惊心,回想良久,所以我此刻的隐约担心并非多余,尽管我只是他的一个普通女同事,和他非亲非故的,好像也没有多大的义务和责任来管这些发生在他身上的在别人看来可能是烂七八糟的闲事,亦即我根本就没必要因为他的错误言行把自己给陷进去。
“一家之言,不成体统,不好意思。”在接收到我发出的明确信号之后他通常都会如此谦虚解释道,马上就认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的不足之处了,那个滑稽搞笑的表情看着倒也有几分天然的可爱。
君子可教也,前辈可敬也,未来可期也。
随着大型公交车的无规律摇晃,看腻了前边和下边模糊晃动的人脸,哦,不应该是一片片黑乎乎的后脑勺,我便戴上降噪耳机开始听音乐了。这段仅有区区几站远的路程充其量也就是够听一两首歌曲的,并不够我想象太多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敢完全旁若无人地沉浸到动人的歌曲里,而干等着人家驾驶员不耐烦地喊我下车。
呃,上次播放到了田震的《野花》。
好吧,就接着听这个,要听就听完整它。
山上的野花为谁开又为谁败/静静地等待是否能有人采摘/我就象那花一样在等他到来/拍拍我的肩我就会听你的安排/摇摇摆摆的花呀/她也需要你的抚慰/别让她在等待中老去枯萎/我想问问他知道吗/我的心怀/不要让我在不安中试探徘徊/我要为你改变多少才能让你留下来/我在希望中焦急等待你就没有看出来/摇摇摆摆的花呀/她也需要你的抚慰/别让她在等待中老去枯萎……
哎呀,至于听后的感想,暂且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泪尽”之泪方是泪,“不泪”之泪更是泪。
在宽敞大气的凤鸣湖站,一个巨大的中心站,于习习夜风中我款步下车了,然后信步来到了这个著名的人工湖北岸的大广场。大广场上依然还有不少的人抱着各自的目的和心思在散步和游玩,尽管此时已经快到晚上9点钟了。我看到有的人在开心地逗小孩子玩;有的人在默默地陪着行动不便的老人随意地遛弯;有的人在一心一意地放着自己的老公,既不想离得太远,又不愿靠得太近;有的人在漫不经心地遛着自己的老婆,同样也是既不想离得太远,又不愿靠得太近;有的人被像兔子一样的小宠物狗牵着往前走;有的年轻人在潜心做着古老而又新奇的爱情游戏,形影不离地拉扯在一起,和那些若即若离的中年夫妻们形成鲜明的对比;有的人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走到哪里算哪里;有的人则像一尊雕像一般端坐在自己带的小凳子上专心致志地考虑着国家大事,思谋着如何保卫世界和平。
我徜徉在时疏时密的人群里,边走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此时,田震的《野花》早已经按照它既定的程序播放完了,好像它所占用的实际时长比我事先想象的要短了不少,亦即我心中很有些还没听过瘾的模糊感觉。至于它具体是在哪个时刻结束的,还有在它真正结束的时候我又在若无其事地干些什么,以及在它真正停止的那个时刻我的思绪究竟漂洋在哪些琐碎无奇的事情上,我对此并无一星一点较为准确的印象和记忆,可见我原本打算得好好的所谓的“用心听”真正执行起来又是多么的无力和松散啊。
我无心再听接下去的歌曲了,就把耳机摘了。
双子星大楼和瀚景名座以及凯润小区对过那座笔直方正的大楼上的灯光秀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就像平日里的动作一样,还在不遗余力地向来来往往的人们宣示和表达着这个城市的心劲和傲气,决心和勇气,历史和传承,美好的未来和良好的愿景。我曾经在薛城万达广场一楼南面过道的北边某处的墙上看到过这样几句话:这里历史文化源远流长,这里自古商贾云集通达南北,这是一片红色的沃土,这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历经沧桑,洗净铅华,这座城市正在悄然蝶变。红色的基因代代相传,底色更浓,底蕴更深。这里是一片创业的高地,这里是一座活力的城市,这里是枣庄,我最爱的枣庄。在对这几句话感到些许激动和骄傲的同时我又想着,如今没有了莱芜这位小兄弟参加其中的省内GDP排名,使得我身处其中的这个原本多姿多彩的小世界简直像是炒菜忘了放盐,吃西瓜忘了带水果刀,老酒鬼没买到花生米,多情女人走进了女儿国一样,一时间真是枯燥乏味到了极点。虽说地球离开谁都一样转,这话原是不假,不过对于离开的那个人来说,没有他鲜活地存在着的地球还算是真正的地球吗?
所以,我们更需要一个广泛包容的积极奋起的姿态,至少是表面上的姿态,我认为这一点很重要,尽管我的认为可能是一文不值的,幼稚可笑的,可能会被智谋高超的人所强烈鄙视的。
被火热火热的昂扬不息的节日气氛所激励和感染,我真想移走到湖边那层厚厚的等距离铺排的木地板处,对着眼前4座被当做大屏幕用的高楼和遥远、幽深、空灵的夜空,高声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