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谁能管得了谁啊?”我道。
“人要不要脸,阎王都难管。”我想起了这句话。我估计他心里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没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你就一次没说过她吗?”我问。
“说过,说过一次,而且就说过那一次,”他直接呵呵道,看那意思心里对女儿的反感已然结成茧子或冻成冰了,一时半会恐怕是解不开或化不了啦,“然后她告诉我说,老师讲的东西她都懂,刚好她又困得要命,所以就睡了,也不是有意要和老师过不去——”
“人才。”我道,语气很是模棱两可。
“我看是不通人性的蠢才!”他直白地骂道。
“小聪明,大愚蠢,朽木不可雕也。”他旋即又道。
“不是,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樱桃也够可以的啊。”我半真半假地说道,决意要拿他穷开心一下。
“绝对可以啊,”他极其鄙夷地发自肺腑地冷笑道,全然不记得他女儿小时候的可爱样子了,“她这样放飞自我,简直都快要飞出天际了,我怎么都找寻不到了,在那遥远天边——”
他没有忘记幽默,看来一颗心还能起死回生。
“你应该庆幸,有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我直言不讳地说道,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讨厌樱桃了,“要知道,有无数的家长为了孩子的学习成绩操碎了心,熬白了头,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哼,是福是祸,谁又知道呢?”他冷冰冰地说道,僵化半天的表情不好立时就呈现出柔和温润的状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嘛。”我暗想。
凡是我能想到的,他指定也能想到,这话都不用再多说了。所以很多时候不是我和他没话说,没呱拉,对他有意冷漠,故意不亲近,装腔作势,忸怩作态,刻意地卖弄高冷,一门心思搞什么所谓的欲擒故纵和以退为进,而是能说的话在心里基本上都想到了,现实中真的不需要再专门用嘴来表达了。有一句古诗说得很好,是才情非凡而又命运不济的李商隐老师写出来的,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明白你的人自然懂你,不明白你的人,你给人家说再多也是白说,说不定还会因此惹上一身闲气。
唉,樱桃的事,看似悲伤的凡尔赛,一个字,绝了。
幸福的苦恼啊,简直和马云为钱怎么花犯愁一样一样的。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真是的,如此叫我深恶痛绝。
“我觉得你在培养女儿这件事上大可不必杞人忧天,烦而又烦,把结果设想得过于悲观,好像以后的事情有多难收拾一样。”我像模像样地谆谆教导Y君说,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有句话说得很好,你应该也知道的,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有,树大了自直,对吧?”我摆出一副娓娓道来的架势跟他说道,从形体到语言都处于最佳状态,我自信,“这些话虽然听着可能有点过时,有点消极,甚至还很有点不负责任的意思,不过仔细想想,其中还是蛮有几分道理的,也不完全是无稽之谈,胡说八道——”
“你觉得不是这样吗?”我追问道。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反正你也管不了她,干脆就任由她自己随便发展去吧,你只要尽到做父亲的心就行了,对吧?”我又工工整整地忽悠他道,竭力想自圆我说,不让他寻出我话里的破绽。
“也只能这样了,想别的都是白生气。”他感叹道。
“知足吧,你老人家就,”我乘胜劝解道,想着从这个他从未专门提过的角度出发,一举扭转他当前的悲观心态,“这么多年了,她光给你省的补课费就厉害了,这省下来的可是实打实的金钱啊。”
他不吭声了,被我说到心窝里去了吧,小样。
“你肯定也知道,现在的补课费可不便宜啊,一个小时可能是一百多,还是多少,反正是够贵的,给孩子补一个小时课花的那个钱足够买一大堆蔬菜水果的了,要是好几门功课都同时补的话,这种情况也不出奇,那就更厉害了,这个花费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轻松地承担得起的,是吧,我说的没错吧?”我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唠叨着,既然我说的都是一顶一的大实话,全国的家长差不多都会点头认可,那就不怕他不愿意听,我认为自己有责任给他强化一下这个观点,尽管他应该比我还明白这个事情。
“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也该知足。”他痛快地承认道,看他那个意思应该是说,我没什么功劳,我只不过是把他心里的话给引出来罢了,我说的全都是他曾经想过的,曾经认可过的。
要学会巧妙地把功劳归于上级,我明白这个道理。
“你刚才说的那些烦恼,都是你们家内部的事情,对吧?”我继续巧舌如簧地宣讲道,越说越兴奋,越说脑子越灵活,越说越能体会到大逞口舌之快的绝妙滋味,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到处说教别人呢,尤其是有点大小职务的人,“那么,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情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