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嘛,当然越快越好!”他又如此念叨着,油烟味很浓的嬉皮笑脸的样子又一次冲击着我的胃口。
“好事,什么好事?”我暗自嘀咕道,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有点荒唐,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根本就不像那么回事嘛,“他怎么知道这是好事?对谁来说是好事?对我吗?不对呀,到目前为止我都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鸟,怎么一下子和对方见个面就成了我的好事呢?老孙竟然会这样想,真是让我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不可理解。”
“哦,是了,他大约是泛泛地以为,撮合别人就是一件天然的大好事,从这个角度来讲他说得貌似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我听了以后感觉很不舒服,好像他打算害我一样。”我又不住地想道。
想得多了,烦躁了,难以自控了,我又怀疑自己是否得了传说中的被害妄想症。于是乎,在这件可大可小的我实在难以预测实际后果的事情上我越发找不着北了。我并不想陷入这种反复纠缠的犹豫状态。我讨厌目前的处境,我想迅速地脱离,抽身而去。
而且我历来都有一种比较顽固的习惯,那就是,如果一个人在我面前出现的时候,恰好有另外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那么我就会比较排斥眼前的这个人。比如说,当我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正好好地坐着呢,这时突然有人敲门,而且敲得比较急慌,很不礼貌,我起来去开门时不小心绊倒了,摔得不轻,那么,我就会对这个人比较排斥,我就觉得这个人会给我带来不好的运气。再比如,我手头正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个时候偏巧有人打电话过来,也不问我方便不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我大聊特聊起来,而且聊的还都是小小不言的斜撇子事,我就会对这个打电话的人比较排斥。
Y君曾经给我说过一件小事,有一回他开车上班,离老远看见邵飞一个人在路边走着,应该也是去上班的,他就想着捎对方一下,省得人家看见他的车直接开过去,不好看。结果呢,就在他想要靠边停车的时候,车子一下子开到路牙石上去了,吓得他赶紧回正方向盘,车子才从绿化带上又蹦了下来,惊得他一身冷汗,魂都给吓掉了。他脸色较为凝重地告诉我,他平时开车都是非常小心的,而且他的驾驶技术很好,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的。所以,从那之后他哪怕是开车从离邵飞十公分远的地方疾驰而过,也不会停下来拉对方了。他虽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依然固执地认为邵飞不会给他来什么好运。他面对面给我讲的话进一步强化了我心中的观念,况且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我从没明确地向谁说过而已。
“一般下班之后,我的时间都还是可以的——”我一边被迫快快地想着我的老习惯,一边吞吞吐吐地答应着老孙的要求。
我又一次失败了,在拒绝不合理的要求这方面。
都告诉自己一万次了,结果还是不行。
好了,剩下的事情就没必要再多说了,要是说出来的话连我自己都感觉无味,羞愧。老孙看似非常随便地说了一个时间和地点,我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就算认可了。其实,这都是他早就想好的一揽子解决方案,我没必要去抗拒和揭穿,我只要装作高高兴兴的样子顺从他的安排就好了。这是尽快结束此事,远离这个人的唯一方式,除此之外,我是无计可施的。小聪明永远不如大智慧,我明白。
老孙果然满意地走了,挺着个不大的肚子。
随后我坐下来仔细地想了想,我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信息了?好像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得到,还白白地被他套出了不少东西。至于对方叫什么名字,长相如何,身高多少,是胖还是瘦,具体是干什么工作的,父母什么情况,是不是独生子女,哪里毕业的,什么学历,什么专业,人平如何,性格怎样,这些问题全都没有答案,我晕 。但是,关于我的一些明面上的情况老孙却是实打实知道的,比如我的长相、身高、学历、专业和为人等等。虽然他掌握得也不尽全面,但是至少比我这边要强多了,我可是连对方的照片都没见到啊。
不公平,又是一场一开始就不公平的见面。
老孙走了,我才有空略微回忆一下他的那副尊容。他长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只是在尺寸方面比正常的国字脸小了一号,因而也就充满了叫人觉得十分可怜的野蛮喜感。我很自然地就把他这张脸和加厚型40×40规格的黄褐色地板砖联系在了一起。他留了个较为个性的板寸头,大概是因为这个发型比较适合他的年龄吧。那些被修理完的二分白三分灰五分黑的头发一根根都倔强地站立着,使得他的整个头看起来就像个大胖刺猬,是只濒死的刺猬,刺已经变得很软了,毕竟曾经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的头顶明显是秃的,离老远一看明晃晃的一大片,油光可鉴,锃明瓦亮,犹如在绿色的麦田里赫然出现的鹌鹑的窝。他走路有点外八字,但是并不明显,外人不仔细看的话很可能注意不到他身上的这个毛病。他的脸型属于标准的苦瓜脸,苦得比较郁闷和无聊,而且已经被深深的几条皱纹给彻底地定住型了,这辈子都别想得到一点点改善了,绝对是瘸腿就筋和无可救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