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日的平静不同，他眼底仿佛燎起一片野火，带着炽灼的热度，似乎想要熔化她刻意竖起的壁垒。
展千元似被灼痛，向后退了一步，假装读不懂那股热度，故作镇定地问：“陈先生想回去了吗？”
她的态度让他渐渐冷静下来，那一丛跃动的火苗熄灭，只余下焦黑的烧痕。
他眨了下眼，于是，这抹焦痕也消失不见。
“走吧。”他说。
两人正欲出门，卢轶忽喊住展千元，而后，欲言又止地看向陈楚凉。
他与展千元对视一眼，后者也是满脸疑惑，不知道卢轶要做什么。
最终，陈楚凉松口：“我去外面等你。”
大门不好关，也没有门帘。他多走了一段才停下来，给两人留出足够的谈话空间。
屋里，卢轶朝陈楚凉的背影瞥了眼：“人挺不错的，是吗？”
展千元蹙眉：“什么意思？”
“噢，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加你个微信。”见她不愿多谈，卢轶笑了笑，表明自己的本意。
“二维码扫出来的文档没法收藏链接，关掉就看不了了。物主还留了一个可以收藏的版本，需要的话我可以转发给你。”
展千元知道她指的是那台麦克风背后的故事。
她确实有想回去继续把文档读完的想法，想了想，点开了自己的名片码。
很快，通讯录亮起一个红点。
“好了。”卢轶笑着和她再见。
卢轶的微信头像是一张黑白背影照，微信昵称是“失散的人啊”。展千元觉得这个昵称还挺配她失恋博物馆馆长的身份，备注时没有删掉，只在后面多加上她的真名。
回程路上，卢轶如约将链接发了过来。展千元看了眼亮起的屏幕，又偏头去看陈楚凉。
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挺立，下颌线条清朗，属于看多久都不会腻的类型。
陈楚凉本想装作不知道，奈何她的视线太直白，令人难以忽视。他若有若无的叹了声，问道：“有什么事？”
“有没有人说过，陈先生还挺帅的？”她这才移开目光。
手机由于长时间没有操作，已经重新熄屏。
她没有再点开。
话题出乎预料，陈楚凉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了点，“有。”
“但我不介意再听一遍。”
她被他的说辞逗笑。
提问的主动权来到陈楚凉这边。他认真看路，目不斜视：“其实我一直在想，展小姐既然说，了解别人的秘密，要用自己的来交换……”
“那先前，我告诉你的，关于自己的故事，”他语调拖得很慢，生怕她听不明白似的，“能换几个秘密？”
“那不一样！”她下意识反驳。
“有什么不一样？”他反问。
“就……听客户吐槽，是哄睡师的职责，不属于交换秘密的范畴。”展千元试图解释。
“或许对于平台的哄睡师来说确实如此。但我们也达成过共识，在生效的合同里，由你我说了算。‘交换秘密’是你提出的，而我——同意了。”
他很少会一口气说这样长的句子。最后一个字话音落地，密闭的车内空间随之安静下来。
展千元仔细回忆着两人先前的对话，想要找出理由反驳，最终却一无所获。
“啊——”认命般的一声叹。
“那陈先生想知道什么？”她问。
她的留言卡，她没看完的失恋故事，卢轶把她留下的原因……
展千元细细数着，琢磨自己需要回答几个问题，今天的“秘密”够不够用，自己是不是还要倒贴点别的事进来。
早知道，就不捂着卡片不让他看了。
她默默后悔。
陈楚凉沉吟片刻，确实考虑过要先问哪个问题。但是他刚想开口，脑海中又忽的想起她退后时的表情。
错愕的，手忙脚乱的，像一只见了鹰的野兔。
他还是太心急了。
一股烦闷感涌上心头，他按下主驾驶的车窗，风灌进来，搅动了车内近乎凝固的空气。
“先欠着吧。”
轻飘飘的四个字，却让展千元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这事儿暂时就算是过去了？”她小心地问。
“暂时。”他重复了一遍。
“那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和陈先生商量。明天可不可以请一天假？我想去养老院看奶奶。”
陈楚凉微微抿唇，瞥了她一眼。
她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她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