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一行人,周望舒,左少卿邬回,仵作李熟,另外有录事、评事、司直、司务□□人,共饮留香楼,符泰倒是家中有事,不曾赴约。
留香楼在开封府盛名之下,周望舒却未来过。
佳肴美酒,同僚皆欢。
饮罢已经是大晚上了,一群酒鬼醉醺醺的准备各回各家。
周望舒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上了脸,红扑扑的。
她要去结账,那貌美掌柜却并不收他的银钱。
刘莫愁现在已经不大去厨房,她另外请了几个好厨子,酒楼越做越大,她总要统筹全局。
刘莫愁语笑嫣然:“大人莫要再推辞,我虽然是女子,也有一颗向学之心,只可惜读书堂上无罗裙,要不然我恐怕今日还能和大人高谈阔论一番。小女子仰慕大人的才华,能请状元郎吃饭,这是我修来的福分呀。”
周望舒道:“刘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世人的俗见。姑娘一身好本领,某却只是个读书的呆子罢了。一饭之恩,虽却只不恭,可某为执法之官,怎能贪百姓便宜呢。”
刘莫愁道:“是我认识浅薄了。”她黯然道:“只可惜我到底是个女儿身,我若和大人一样,定也可以出人头地。”
这话说的有些狂妄了,刘莫愁自知失言,急忙解释道:“今日是我有感而发,唐突了大人,大人莫要与我见怪。”
她挽大厦于将顷,辛苦挣下这一份家业,却因为她未嫁人生子,城中便流言四起。母亲更是恨不得以死相逼。
可刘莫愁就是不甘心,她那好色滥赌的父亲着实给她留下了阴影。
母亲的所作所为也让她寒心,这留香楼的一砖一瓦,那一块不是她双手挣来的,她抛头露面的外面承受众人的打量,母亲却理所当然的把这留香楼划做了她弟弟的财产。
周望舒付了钱,还是劝道:“姑娘莫要自怨自艾,你这样的人,又有几个男人比得上你呢?”
走出留香楼,周望舒不由得对刘莫愁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同为女子,刘莫愁勤劳能干却还要被逼着嫁人,她女扮男装在朝堂也是如履薄冰。
凭什么男人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她们女子便要花费百倍甚至千倍的勇气和努力呢?
周望舒又想起莫愁的母亲和那邓氏,不由联想到自己无父无母,自我安慰,也算是乐得自在了。
来时轰轰烈烈的一群人,回大理寺的却只有她和李熟两个人了。
李熟今天虽然吃了不少,却没喝酒,他眼神清明,“有人来狱中探望过洪严。”
周望舒被他这突然一句惊的眼皮一跳:“谁?”
李熟道:“是右相的独子。”
右相的独子?
这事,怎么又会和右相扯上关系?
右相独子游卓,周望舒有些印象,他似乎长年生病。
周望舒每次见到他,游卓总是苍白着一张脸。
与此同时,周望舒又不禁想到,在这大理寺,到底又埋下了多少人的棋子呢?
她上任大理寺卿,已经有四年了,可却从未真正的将这权利全部握于自己的手中。
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望舒只能努力在这明暗黑白之间找一个平衡点。
现如今的棋子眼线还没理清,公主府就又送来了一个。
周望舒看着一阵傻乐的卢襄顿感不妙:“你怎么来了?”
卢襄恨不得屁股后面长个尾巴摇啊摇:“公主说了,以后我就是驸马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的保护驸马!”
周望舒:“……为什么让你来保护我啊?”她安慰自己,最起码这是个傻的,好骗
卢襄:“公主问我是不是很喜欢驸马,我说是,我十分仰慕驸马,如果我能跟着驸马当差就好了,公主就把我调过来了。”他拎着剑,把邬回等人细细打量了一番,仿佛现在就履行起职责。
周望舒无语凝天,哥们你这是上赶着当奸细还生怕我不知道啊。不过这么憨的奸细真的能是个好奸细吗。
安乐公主这个人很矛盾。
她和皇帝是双生子,李道景却因为是男子,生下来就抱给了当初的中宫皇后充作储君教养长大,她却只能当个不受宠妃子的女儿。
先帝只有李道景和李道安两个孩子,她又是个女孩,皇帝对他一向十分宠爱,兄妹俩感情很好。可安乐公主又时常怨恨兄长,凭什么只因为他是男子便可以万人之上,她却只有领赏的份儿?
安乐公主对现在的陆太后心理也有些奇怪。一方面,母女情深,一方面又看不起陆太后的浅薄,鄙视她从前到现在都只知道天天和巫太后争长短。
安乐公主对现今巫太后的感情也很复杂。巫太后听政十余年,她觉得巫太后是她的榜样,她也完全可以像巫太后这样当大宁实际上的皇帝。但是她同时也厌恶巫太后,她做了那么多年大宁的皇帝又怎么样,居然还是还政李道景——若是她临朝称帝,自己的美梦便好走的多了。
至于周望舒,安乐公主第一感觉是她们是同一类人。等到她如愿以偿的那天,她为君,周望舒为相,君臣相和,万古传声。可惜这周望舒并不怎么识趣儿。不过她们始终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能为她所用,杀了又觉得实在可惜,啧,好鸡肋。
安乐公主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这一次,她想要那个天底下最高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