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最后一丝光芒消失殆尽,升起的月亮已挂在了天上,现在它还像云朵一样苍白,但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加明亮。
一棵剪去树梢的柳树,迎着月光悄然挺立在一排矮矮的树篱前,夜晚微凉的风轻轻拂过柳条发出飒飒的声响。若在平时,这一定是一幅值得欣赏的惬意景象,可现在的问题是,那树篱后边是一片沉寂的墓地。
纲吉吞了吞口水,源自心底的恐惧让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冷风吹过她的后颈让她瞬间汗毛直立。
她竭力保持理智,思考着现在的处境,她清楚地记得早上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地方,那现在的情况就是,她迷路了???
不,还没那么糟,大致的方向她还是记得的,应该只是在上一个岔路口选错路绕了远,只要顺着这条小路继续走下去,应该就可以了,但那样她就要在这个墓地旁边走上一段路。
纲吉害怕的后退两步,转身看向刚才来时的树林试图原路返回,但当她看到那在月光下摇摆的黑洞洞的、仿佛是怪物巢穴的树林深处时,毅然决定继续走这条小路。
“没关系的,什么都没有的,世上不可能有鬼的……”纲吉一边小声安慰着自己,一边加快步伐,试图快速通过这骇人的地方,尽管她并不想去看墓地内的景象,但一种不可抗拒的好奇心还是让她战战兢兢的看了过去。
墓地内的坟冢很多,排列的并不能算整齐,幽幽的银光斜斜地照在石碑上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让人本能的不想靠近。就在纲吉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一道青蓝色的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凝眸细看之后,迅速摆正了脑袋。
“只是磷火、磷火而已,不是鬼,不是……”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纲吉的神经已经紧紧绷起,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后背微微发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
她想回头确认一下,但马上打消了这种想法,她记起有一种鬼等车的现象每一次回头鬼就会更近一分,又想起一种只要回头就会被它诅咒的妖怪,顿时一种恐怖的感觉侵袭了她的大脑。
纲吉心惊胆战,眼前的一切不管实物还是影子,不管静的还是动的,全都很像某种可怕的东西,她甚至感受得到身后一直寸步不离跟着她的鬼影,想象的到它是怎样僵硬、冷峻的行走,她听得到它的衣服擦着树叶沙沙作响,每一阵风都仿佛将那东西缓缓推到她的背后。
纲吉再也无法忍受,飞快的跑了起来,跑进小路前方的树林,她四肢发抖、不听使唤,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直冒冷汗,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瞪大的眼睛闪着可怕的光,她碰到的每一根树枝都变成了魔爪想要抓住她。
终于,从地面伸出的一只黑手抓住了纲吉的脚腕,让她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她试图站起来,但发软的双腿不能动弹,她只得紧紧贴着树根蜷缩起来,将头埋在树干与身体之间,紧闭着双眼,用那颤抖的声音不停的祈祷着。
“阿纲?”一只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纲吉的肩膀上,见她没有反应,那声音又温柔的说道:“阿纲,别怕,我在这。”
肩上传来的力度与那熟悉的声音让纲吉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她缓缓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见到那张与她相似的脸,哭腔似的喊出了声,“Giotto先生!”
纲吉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Giotto的手臂,后者身体一僵,慢慢的也放松下来,担心的问道:“阿纲,你怎么了?”
“鬼,有鬼。”
“在哪里?”
“在……”纲吉向自己跑来的方向看去,没有脑海中张牙舞爪的鬼怪,只有一棵棵在风中轻轻摇摆的大树,一些刚才被她撞断的树杈,还有一条长在地表的树根。她眨了眨眼,确认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异常后,有些尴尬的看向Giotto,小声说道:“不见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梢倾洒在Giotto身上,将他本就迷人的脸映的更加精致细腻,他轻轻一笑,弯了眉眼,温柔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宠溺,如视珍宝般的注视着纲吉,“还是这么胆小,可以站起来吗?”
“应该可以。”纲吉在Giotto的搀扶下逐渐起身,腿上因摔倒而产生的疼痛让她又摔在Giotto的怀里,支撑住身体后再次勉强的站了起来。
“伤的严重吗?”Giotto蹲下身查看纲吉膝盖的伤处,发现已经磨破的西裤上已经染上丝丝血迹,他有些急了,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是不是很痛?怎么这么不小心,跑那么急做什么?”
“我以为后边有鬼么。”面对Giotto的训斥,纲吉有些委屈,现在的她冷静了些,胆子也稍稍大了点,顿了顿,她试探着问道:“Giotto先生,世上有鬼吗?”
Giotto抬起头,本想再吓一吓纲吉,但对上她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后,却突然笑出了声,打消了捉弄她的念头,“没有。”
“真的?”
那意味不明的笑容让纲吉深感怀疑的看着Giotto,为了消除纲吉的顾虑,他便站起身,板起脸认真答道:“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纲吉终于松了口气,两人也准备返回彭格列,然而当她尝试迈出步子的时候,膝盖的疼痛让她差点再一次摔在地上。Giotto皱了皱眉,金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忍,便走到纲吉身前,背对着她蹲了下来,“来吧,我背你回去。”
纲吉傻了眼,心中出现一丝异样的感觉,连忙推辞,但在Giotto坚持下,不想再逗留此地的纲吉只得同意。她靠近Giotto的身体,双手慢慢搭在他的肩膀上,还没准备好靠上去的纲吉就那么毫无防备的被Giotto背了起来,她惊呼一声,就发现自己已经稳稳的趴在了Giotto的背上。
Giotto的肩膀比平时看起来的更宽,微微前倾的弧度让纲吉更舒服的伏在上边,腿上的着力点也恰到好处,不会让她感到疼痛也不会让她滑下去,那沉稳的步伐更不会让她感到一丝颠簸。此刻,纲吉有些腼腆,脸上发烫,四周安静的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氛在悄悄蔓延开,她得想办法缓解这种尴尬。
“那个,Giotto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呢?”纲吉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当然是找你,天黑了都不知道回去的,和孩子们玩的那么开心?”
“是啊,好久没像今天这么开心了。”提起孩子们,纲吉来了兴致,逐渐放松下来,双手无意识的搂住Giotto的脖子,激动的说了起来,“Giotto先生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什么都做不好,和其他孩子们玩的时候一直是最笨的,经常玩的一个踢罐子游戏总是最先被抓到的,在我当鬼抓人的时候一个人都找不到,很惨对不对。但是今天,和这些孩子一起玩的时候我感觉我好厉害,虽然知道我有些欺负他们了,但这种逆袭的感觉真的好棒!”
月亮不知不觉间升到了头顶,给地面洒下一层银色的光辉,Giotto背着纲吉走在林间小道上,听她讲着以前发生的事情,心中思绪万千,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同时不易察觉的放慢了脚下的速度,试图延长这短暂而又美好的时间。
“Giotto先生你有在听吗?”
“在听。”
“我刚才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纲吉侧着头,有些不满的看看Giotto,却不知不觉的被那完美的侧脸吸引住了目光,待她回过神,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走神羞恼起来,“我问昨天G先生讲的那件事情的后续,就是你被公鸡打败,去买泻药之后发生什么了?”
“泻药?”Giotto有些不明所以,沉思了一会后,明白过来,“啊,那件事啊。”
“嗯嗯。”纲吉期待的点点头,“是把公鸡们都害惨了吗?”
“没有,我掺在水壶里本想倒在鸡的水槽,正巧我有事离开一会的时间里,阴差阳错的就被米隆内伯父给喝了,结果就是,伯父他提着棍子把我从镇东打到镇西。”
纲吉笑的喘不上气,那开心的笑声让Giotto的脸上又温柔了几分,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相互聊起一些琐事,愉快的笑声在树林中不断响起。谈笑间,他们逐渐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彭格列府邸中明亮的火光。
Giotto在离门口大概两百米的地方停住脚步,将纲吉慢慢放下,转过身,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纲吉的脸颊,不舍的看着她,“剩下的路阿纲要自己走过去,我不能陪你了。”
纲吉一愣,疑惑的问道:“Giotto先生要去做什么?”
Giotto勾起嘴角,眼中炙热的情感毫不隐藏的流露出来,灼的纲吉的心脏微微生疼,他慢慢将手上移,一边遮住纲吉的眼睛一边走到她的身后。纲吉只觉得头顶传来轻微的触压感,接着她被轻轻拥住,耳畔响起Giotto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等你。”
一阵微风吹过,纲吉重新恢复了视野,身上的触感也消失不见,她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纲吉抬头望着那些尾随着月亮渐渐出现的闪烁繁星,目光和心灵似乎都被吸引着去了另一个地方,她感觉刚才的事情似乎如幻想一般不切实际,但她颤抖的心脏却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一阵风过来,吹动她的额发,将她的思绪重新拉回,纲吉掉过头来,向府邸走去。
高高悬着的铜灯上摇曳着温暖的烛光,将大厅照的通亮,纲吉走进来,正巧看到G,说了不到两句话,便被注意到了腿上的伤。
“你怎么搞得?!怎么还受伤了?”G震惊了喊了出来,他印象中的纲吉不可能那么容易被人打伤。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纲吉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不痛了。”
“什么?纲吉受伤了?”那再熟不过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纲吉心中一震,抬起头,看到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的Giotto,瞬间呆住了,而Giotto直直奔向她,看到纲吉膝盖的血迹时,担心的皱起了眉,“还好不重,你到底怎么受的伤?G,去把药品拿过来。”
或许是为了和她开个玩笑才提前跑回来?
纲吉释然,笑着答道:“Giotto先生刚才不是问过了嘛。”
“我刚看到你,什么时候问过了?”Giotto有些疑惑,担忧的看着纲吉,他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出去一趟傻掉了。
“就是,刚才啊,在树林里。”纲吉感觉到了不对劲,收起了笑容。
“你在说什么?我今天一直都没有出去过啊。”
从Giotto的眼神中纲吉确定他没有说谎,而且她注意到Giotto现在穿的,根本就不是刚才在外边看到的那一身条纹西装。纲吉懵了,瞬间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头顶,她慢慢回过身,望着门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果然还是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