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二一下子卡了壳,他总不能自我介绍说,我是张二根的媳妇吧,就囫囵说,“我是青竹村张二根家的。”
“哦,是张二嫂子啊。”周氏把人放了进来。
大坪村离青竹村只有三里地远,她平日里出去走动偶尔也听过一嘴关于秦小娥的事,今日一瞧见秦小二,看她走路昂首挺胸,人也大大方方的,倒不像传说中那种畏畏缩缩的人啊。
想到秦小娥婆婆李氏的作风,觉得可能就是婆婆打压媳妇放出来的风声了。
曾里长是个五十来岁的瘦高个子,下巴留着一缕整齐的胡子。他见换了个人来取钱,倒也没说什么,只拿出个簿子,让秦小二在上边画押领钱。
秦小二大拇指沾了印泥,按着他说的位置就要按下手印,却打眼一瞧就见上边写着“青竹村张二根家抚恤金月五百文”。
秦小二的手一顿,曾里长眼睛就看了过来,催促他快点弄好。
秦小二咽下到嘴边的脏话,毕竟秦小娥可是不识字的,更别说要是闹起来,里长虽然连官都不是,但要欺压他们一家还是很容易的。
憋屈的摁下手印领到了三百文钱,他也没数,拢进兜里就出了门来,走远了两步才对着他们家的围墙呸了一声,“心可真够黑的。”
这是仗着乡下人识字的不多,明着糊弄人呢。
只是就连里长都能从中扣下一半钱来,只怕上边层层盘剥得更厉害,这真正的抚恤金到底有多少钱,估计只有衙门里经手的人才知道了。
出了里长家,就是大坪村的祠堂,秦小二隐隐听到了读书声,他踱步过去,就见里边摆了十来张书桌,一个头发发白的夫子领着十来个孩子摇头晃脑的在读书。
秦小二这才想起来,家里最大的大丫才十岁,大头七岁,二头五岁,二丫三岁,按理说这三都是应该去上学的年纪,偏偏现在却困在家里干活。
大丫二丫是个女孩子,想要去上学估计不太行,可大头和二头应该送去念书,不然一直当个睁眼瞎,像里长那样,人家明着坑你,你都不知道。
而且现在这个社会,秦小二算是看明白了,读书人才金贵,不说为官做宰,像陈老爷那样为富一方,就算能考个秀才出来,像村长家,两个儿子,一个做秀才继续念书,一个去当掌柜,他就能越过族长,抢到村长的位置,在青竹村也是独一份。
所以,还是要送孩子去念书,正好之前陈府给的十两银子还剩不少,回去就把大头和二头送去念书。
可问题来了,把两个孩子都送去念书了,家里的活谁来干呢?更别说还有地里的活。
是的,秦小二过了这么些天,今早上看人家去种地才想起来,家里分到有两三亩地的,秦小娥都给种上了粟米。
这么多天没去管它,怕是地里早长了一堆草。
但,种地是不可能去种地的。
秦小二脑咕噜一转,先不急着回家,而是去了大川家,也就是张二根的堂哥张豆家。
说起来,张豆他爹张铁生和张天生是亲生的兄弟,张天生还在的时候,两家关系还是很好的,张天生走了之后,李氏因为田地浇水的事情和张铁生的媳妇潘氏打了一架,两家就此闹僵,平日往来也就少了。
但这并不妨碍秦小娥和他家往来,只因张铁生小儿子张豆的媳妇秦小好和秦小娥是堂姐妹,两家颇有亲上加亲的感觉。
张铁生生了三个儿子,还没分家,一大家子挤在五六间房子里。
秦小二上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吃午饭的时间,于是满屋子的人,各个都捧着碗齐刷刷向他看来。
潘氏因为之前的事,对秦小二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知道她来找秦小好,就不冷不热打了个招呼,把人都叫进屋里去吃饭,不让凑前去。
秦小好有些尴尬,婆婆没出声留饭,她也不敢把人请进去。
秦小二就更不在意了,他也没有避开人,就站在门口,把事情和她一说。
秦小好一听就叫了出来,“你说什么,让我家去种你家的地?”
引得潘氏从屋里探出头来看。
秦小好只好挽着他的手到了僻静处,“你做什么了,怎么连地都不种了?”
说起来,秦小好自小跟秦小娥好,所以别人都因为那“阎王爷”的事怕他,可秦小好自觉没做亏心事,又是自家姊妹,所以没什么在怕的,此时也是真的关心他。
见她真急了,秦小二只好半真半假的跟她说,“前几日我不小心救了镇里陈府的儿子,他们家老爷见我们家穷,就有意关照我。我前些日子正好琢磨出来了一种新法子制作笋干,陈家就说要买我做的那种笋,而且越多越好。”
“所以,我想着趁最近笋还没过季,多收点笋,这样一来,地里的活就顾不上了。我也不占你家便宜,到时候收粮,扣了税之后,剩下的我只要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