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才登基,内忧未解,实不愿再生外患,“三皇子走的是仪仗还是便装?”
“仪仗。”
“大张旗鼓来西琳,动身前却不曾传书通报,实在失礼。”
华砚心中也是一样的忧虑,“的确失礼,陛下以为他们此行是否来者不善?”
毓秀摇头轻笑,顾左右而言他,“继位之后,我听你叫我陛下总觉得别扭。”
华砚本一脸正色,万万没想到毓秀会突然说这话,盯着她的脸发了好一会呆,半晌才平复心绪,“北琼在几年前就提过联姻之事,因陛下与公主都年幼,皇室旁支寥落,先皇就没有应承,反向琼帝求皇子为你做储妃。”
毓秀自然也记得,“琼帝丢了颜面,十分恼怒,却并未终止与母上的密书,我从前就疑惑其中有内情。”
华砚点头道,“陛下大婚,公主也已成年,北琼遣三皇子来想必是以道贺之名,求公主为实。”
毓秀叹道,“当年母上远嫁南瑜,也曾委曲求全,受了许多委屈,灵犀既是嫡公主,除非她自己情愿,否则绝没有远嫁他国的道理。”
华砚想说什么,思索半晌,到底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毓秀见华砚有口难言,明知他心中所想,却不点破。
二人商议半晌,华砚请退,他出宫后,毓秀又在金麟殿批了一个时辰的奏折,到了就寝时分,心里着实犹豫了一番要不要去永乐宫。
想来想去,还是回了金麟殿。
直到侍从禀报毓秀回宫,姜郁才洗漱换衣,预备就寝。
大约是白日里睡的太多,他躺到床上之后,竟辗转反侧,不得入眠。过了许久,好不容易生出一份困意,却听到有人破窗而入。
姜郁猜到来人是谁,索性眯眼不做理会。那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床前,低下头一寸寸靠近,眼看嘴唇就要碰到他的脸,就被他偏头躲过。
灵犀笑着坐到床边,“伯良也学会装睡了。”
姜郁坐起身子,下床穿靴,顺手披了一件外袍,“公主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灵犀笑眯眯看姜郁一连串动作,调侃之意愈浓,“伯良怎么同我也生疏起来?”
姜郁正色道,“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公主要陷你我于谣言不逆之地?”
灵犀失声冷笑,“本宫一身三脚猫的功夫,一路探到皇后床前却无人敢拦,试问谁有胆子说三道四?”
姜郁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若是公主来永乐宫的消息传到陛下耳里……”
灵犀嗤笑道,“传到她耳里又如何?我是听说你病了才过来的。”
姜郁放下杯子,擦去杯沿上的水渍,“公主为何白日不来?”
灵犀斜靠在床头,一只脚一下一下地磕床沿,“等凌音几个张牙舞爪的进宫,你就再也没有半点机会了,何况还有华砚,伯良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一句说完,她见姜郁默然不语,忍不住又笑道,“听说皇姐在永乐宫陪了半日,伯良为何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
姜郁一派淡然,“边关有急奏。”
灵犀挑眉笑道,“你可知进宫送信的是谁?”
姜郁心中自有猜测。
灵犀一脸幸灾乐祸,“自然是华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送信是假,他找借口进宫见皇姐才是真的。”
姜郁不为所动,“是又如何?”
灵犀笑道,“皇姐对你已不比从前,若有一日她想明白从前对你只是不知所谓的荒唐迷恋,你我的心愿恐怕都要落空。”
姜郁蓝眸一闪,嘴角抽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这样也好。”
灵犀表情一僵,随即又笑靥如花,“的确没什么不好,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把你让给皇姐,若有一日皇姐放你出宫,你我未必不能得偿所愿。”
姜郁明知灵犀刻意挑衅,面上不动声色,“公主来永乐宫的消息若传出去,陛下仁慈,不会把你怎么样,可以皇叔的秉性……”
灵犀被戳到痛处,脊背一阵发寒,不跳窗不上梁,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姜郁望着灵犀的背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公主夜探皇后的消息,果然在第二日一早就传到毓秀耳里。
修罗使询问毓秀如何处置,毓秀只一笑而过,自去上朝。
议事里免不得再提起初元令。
刑部尚书迟朗上奏,初元令的细则已拟定,即日请宰相府审议。
姜壖见迟朗不出一日就将初元令政令条陈准备妥当,猜到毓秀一早就下定决心要整顿流民户籍,几位尚书被闪了个措手不及,又纷纷站出来反对。
毓秀以退为进,“朕请迟卿初拟条陈,至于如何写入西琳律,还要与两位宰辅细细商议后再行。”
姜壖明知毓秀早有预谋,弯腰妥协又不是他的秉性,索性撕破脸皮,“臣等苦劝陛下三思,陛下却固执己见,不听忠言,初元令之事,恕臣不能尽力,请陛下与左相裁断。”
毓秀受了威胁,心中怒火升腾,面上却笑容不减,“既如此,初元令就请左相裁定,与礼部,户部,刑部一同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