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大病初愈,精神倒是好了很多。圣医嘱咐,要她多走动,顾衡便循着宫内园子乱逛,走着走着就发了一身汗,感到疲惫,于是往回走,远远看见安平王往太后殿里走去,便问道身边的侍女,“殿下不是被禁足吗?怎么又进宫里?”
侍女回道:“安平王殿下是陛下皇妹,怎么可能一直禁着。再说,殿下一向不爱财,怎会贪银两呢!必是有人陷害。”
顾衡便想起来之前病中桓越来探望她的时候了。
顾衡躺在床上,有气无力,但是神志还是很清楚:“长公主也来落井下石吗?本宫以为长公主朝务众多,不会来凑这个热闹。”桓越听了觉得好笑,顾衡一看她不顺眼的时候就要称呼她为“长公主”而不是“安平王”。
“本王不过来看看殿下。如今殿下这样躺着,本王就想起来了头一次见殿下的时候。殿下来了癸水,躺在佑安的帐子里。”桓越坐在床榻下,挥手退下众人。
顾衡不想理会她。直接道:“你到底来作何?”
桓越一贯地直白发问:“你对桓远的情意,不足以远嫁过来,你到底有什么别的考量。”
顾衡笑,“你看得比桓远清楚多了。本宫强要章武长公主和淇河县主朝拜新后,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心里想什么吗?”
桓樾轻声道:“殿下兄长的死仇该算到本王和陛下的身上。佑安指使不了城里的护卫,也动不了杀手刺杀南风候。都是本王做的。”桓越指头点点被子,陷进去一个个凹坑,道:“南风候的死,皇兄得利最多,到底,是为了保全皇兄的位子,不然,顾东昭也不必死。”
顾衡冷笑,发出干枯的尖利声音:“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脱了干系!桓远,你,沈佑安!都该为他的死付出代价!”
“哦?凭你这纸糊的身板吗?”桓越笑,“这可是南风候先坏了规矩,他若安分一些,哪里会有死劫?他就是活得太蠢,才会好端端地死掉。”
顾衡气得脸上发白,但是她现在瘦成了一束骨头堆,连活着都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她的心里有无限的恨意,手上却没有几分力道痛击她的仇人。
桓越道:“你聪明,有地位权势,好端端去死,是很可惜的。况且,你现在还不该死。”
顾衡冷哼道:“本宫大仇未报,怎会无端死去。”
桓越道:“所以殿下应该养好身体,可是殿下就算养好了身体,又如何报仇呢?皇后殿下的生杀大权也只是在狭小的内宫里罢了。你是聪明的,就该明白,我们三人,如今你是一个也动不了的。若是有我助力,能扯下了他,你再与我斗,如何?至于佑安,她不该卷进来。”
顾衡思量一番,道:“没想到,安平王殿下是来与本宫结盟,殿下倒有如此的魄力,可惜,本宫怎可能与杀兄仇人沆瀣一气!本宫就是现在死,也不愿意与你蛇鼠一窝!”
奴儿刚回到殿内,就见到等候她的李知遥。
李知遥遣退了身边的人道:“奴儿姑娘,许久未见了。”
顾衡记得李知遥,但顾衡并不说话。
“殿下既然走了,为何又要回来?”李知遥看着顾衡,顾衡的身形已成,眉眼之间减了几分稚气。
“何谓回?本宫当年从周回卫是谓‘回’,本宫从卫来周,不是‘回’,是‘离’。至于本宫为何离,你就得问问陛下了。陛下为何要本宫背井离乡?本宫是想不明白的。”
李知遥没有继续说桓远,只是忆起往昔:“殿下当年在周时,只是个小小婢子,我不过是个侍妾。如今斗转星移,殿下做了主宫之位,我为昭仪,故人相见,前来祝贺。”
顾衡只是不咸不淡道:“以后把持事务,还是依仗左昭仪助力。”
李知遥道:“殿下若真不是当年随南远候北上来此的是殿下的贴身侍女,为何殿下对妾刚刚所言不驳一词?”
顾衡道:“本宫既然不应,你也应该明白了。有些事是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你既然是来贺喜的,若没有什么旁的事,昭仪便可以回去了。”
李知遥听了,心里也知道顾衡的心里,人总是不希望让别人知道难堪拿到往事,更何况她原是长帝姬,沦落为质子奴仆,想着想着,李知遥的双手绞在一起,慢慢道:“妾身明白,从今以后我只知道皇后殿下,不知道奴儿姑娘,臣祝殿下……”
话未说完,只听桓远的声音穿过来:“知遥,你也知道奴儿姑娘?”
李知遥赶紧请罪:“妾身斗胆,以前曾拜访过北王府的奴儿姑娘。”
桓远脸上的笑意止不住地流出:“那么,左昭仪你说,如今在你面前的南卫顺淑长帝姬和曾经的奴儿是不是一个人呢?”
顾衡的脸色已是铁青:“陛下何必牵扯旁人,问这些无趣的话!”
桓远罔若未闻,催促李知遥道:“阿遥,你说是不是呢?”
李知遥心里忽而同情起顾衡了,她虽贵为一国之母,手握皇后册宝,但却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顾衡算起年岁来还要比她小七岁。
李知遥笑道:“陛下真会开玩笑,皇后殿下怎么是当年那个小婢子呢?仔细看来两人是有些相似,但绝不可能是同一人啊。”
顾衡望着李知遥,眼睛亮晶晶。
桓远哈哈大笑:“李知遥,朕本以为你是个忠心的。没想到如此欺君罔上之言也敢胡说!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