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的男男女女玩起了酒桌游戏，骰子在容器里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他们也随着点大点小发出阵阵的欢呼。
显然，这里已经不再适合聊天。
沉默把酒喝完后，童诗遥用大拇指指了指门口，示意江故远要不要走，他便起身走向前台。
她跟在他身后，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海洋系香水味。
他从来都只用这一款，导致她后来每次闻到这个香味，都会想起他。
听说这是普鲁斯特效应，是她最害怕的生理反应。
出了门，深秋的晚上凉意尤为明显，门口处站着几个抽烟的人。
穿着裙子的童诗遥微微缩起上身，朝着马路边走去。
“送你回去。”
童诗遥回头，“你不是喝了酒？”
“我助理一会儿到。”
她退到他身后，两人隔着段距离站着，谁也没再说话，仿佛是他们之间形成的某种默契。
她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屋内的光线从后面透过来，衬得他脸部线条更为明显。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晚上，他带她吃一家老字号的烤串，两个人吃得肚子浑圆，站在街边消食。
此时此刻，他站在她眼前，像一簇灿烂又短促的烟花，可是她的脑海却在不自觉地一遍又一遍播放着泛黄的录影带。
晃神间，他突然转过身，宽厚的身影挡住了路灯，童诗遥眼睛不自觉瞪大，逆光中，他的轮廓泛着金色，好像梦中的场景。
他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嘴巴，童诗遥不明白这突然的目光为何意，倏地红了脸。
“擦擦嘴。”说完，他又转过身去。
童诗遥打开原相机前置，看到自己的上唇泛着白色，是奶盖留下的干涸。
“.......”大意了。
这时，身后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两个男人带着酒气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眼神涣散。
“长的包臀裙还是差点儿意思。”，其中一个盯着童诗遥笑嘻嘻地说道。
虽然他有些口齿不清，但在空旷的室外，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童诗遥回头，对上了中年男子失焦又轻佻的目光，意识到他说的正是自己。
她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毕竟和体力悬殊的醉汉相比，她并不占优势。
“现在出来卖的都这么能装吗？”男人又拉高了几分音量，带着油腻逼人又兴奋的笑意。
童诗遥低着头一言不发，突然，上方的视野一下子变得明亮，站在前面的江故远向着身后跨出几步，一米八几的身高对着醉汉居高临下。
“你再说一遍。”
男人露出不爽的神情：“这你女朋友啊？我夸她漂亮呢。”
“管好你的嘴。”
男人顿时收回了嬉笑的模样，推搡了一下江故远的肩膀，旁边他的朋友也一副试图帮忙的架势。
江故远用手拂了拂他碰过的肩膀，眼里充斥着厌恶和漠视。
男人见他没还手的意思，变本加厉道：“老子爱说什么你管不着，那娘们儿刚才瞪我还没算呢。”
江故远没再废话，抬起腿冲着男人的腹部便是一脚。
他不动怒时看起来斯文冷静，但出手的时候格外利落。
男人弓起腰捂住被踹过的部位，瞪着戾眼对身旁的朋友吼道：“上啊。”
另一个男人本就没什么胆量，更是被刚才那一脚吓退了气焰，只是扶着自己的朋友，没有再上前的意思。
江故远没继续，收回刀子般的目光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童诗遥。
她娇小的身体不知是出于冷还是害怕微微颤抖着，却照着刚才的位置没有退半步，双手还在紧紧地握着。
马路边传来两声鸣笛，江故远的助理王诺开来一辆白色轿车停靠在路边，下了车朝着这边赶来。
醉汉看见又来了人，没再叫嚣，只是没好意地盯着他们。
江故远拉起童诗遥的胳膊朝着车走，她的手臂有些僵硬，像条失灵的硬件任由他握着，直到把她拉进车的后排。
“您去哪里？”，王诺通过后视镜看着童诗遥询问。
童诗遥定了定神，气息有些飘忽：“佳苑一期，谢谢。”
车子启动，童诗遥慢慢缓过神，身上也逐渐暖和起来。
她看了看右前方一言不发的江故远，读不出他此时是什么心情。
这个时间段车流不多，很快便驶到了小区门口。
临下车前，童诗遥朝着江故远的背影说道；“今天你帮了我两次忙，麻烦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没等他回答，她便好像害怕听到否定回答一样仓促下了车，独自朝着小区大门碎步走去。
王诺听到关门声后刚要调转车头，被江故远拦了下来。
“等一会吧。”
江故远按下车窗，青筋凸起的手搭在外面，看着童诗遥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这几年过去，同一个视角的她看上去比以前更瘦了，脚步也不再那么轻快。
他收回思绪，冲着王诺做了个手势，这才缓缓驶离原地。
童诗遥走进出租屋，一头倒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空气中弥漫着自己的酒气和香水味，落地灯对着墙壁漫射出昏黄的光线，在深夜里显得有些落寞。
微醺的状态总是让人情绪化，她回想起这一天的遭遇，恍惚中带着不真实，那只拉住自己的有力的手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她平躺着呼出一口长气，从早开始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妆也没卸便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