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轻车熟路地找到教室,穿墙进入,这熟悉的摆设与昨晚所见几乎毫无二致,只是属于她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只留了一张空桌子在原处,椅子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下面。
居然还没被搬走,江鱼倒是有些诧异。
一个国庆假期,足够让所有的八卦传递、发酵,变得让人津津乐道。
杨舟从后门进入教室,少年单肩背着书包,桀骜不驯的样子,白色T恤遮住极具爆发力的躯体,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又优美。
江鱼看着他,以一种全然陌生的目光去审视,如果不是后来才看清杨舟恶劣的性格,江鱼以为自己会很喜欢他,无关男女情爱,只是她对漂亮的人和物很宽容,哪怕其他方面有些不足也可以忽视。
只是,杨舟太让她恶心了。
江鱼离杨舟远远的,止步于教室内侧的过道,几个女生悄悄靠在一起说八卦。
“你猜我刚刚去办公室看到了谁?”
“你猜我猜不猜。”白衣服的女生手里转着笔。
“不是,我看到李智慧了,她要转学。”
“因为江鱼?”后座的另一个女生靠上前来,压低声音。
“我觉得应该是。”
“她自己把钱放错了地方,还说不见了……”
“你说顾一诺会转学吗?”
“谁知道呢?”
“……”
李智慧?江鱼翻动脑子里的记忆才想起对方是谁。
班里的纪律委员,负责管理班费。
她跳楼的那一天,有体育课,她因为生理期提前返回教室,发现过道上掉了一个书包,就顺手捡起然后放到李智慧的椅子上。
李智慧回教室的时候发现书包被人动过,一检查发现放在包里的班费不翼而飞,找老师查监控,一查就看到江鱼捡起了书包,偏偏教室里前后两个监控坏了一个,只拍到她捡起书包时的背面,没拍到手。
冯志让她第二天请家长来学校,她当晚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原来,原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居然只是一个人的无心之失吗?江鱼愣在原地不知该哭该笑。
“顾一诺天天欺负江鱼,她也好意思继续呆下去?”
“唉,谁知道呢?杨舟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嘛……”
“说实话,我觉得是有点不要脸的了。”
“你小声一点啊,别被听到了!”
“你说杨舟会不会真喜欢江鱼啊?不然干嘛老是招惹她?”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单纯犯贱。”白衣服的女生将笔放下,从书堆里抽出语文书。
“哎哎哎,小声点!”
“……”
江鱼回过神,那几个女生还在讲话,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来齐,各种各样的声音,窃窃私语的,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贴到别人脸上去听他们讲。
这些人,在她生前的时候从来对他的境遇冷眼旁观,在她死后却敢恬不知耻地自以为多了解她一般,从心理动机分析到性格,然后揣测她的原生家庭,社会支持系统。
简直可笑!
只那个白衣服的女生默默靠着墙坐在一旁看书,没有再参与任何八卦聊天。
江鱼知道她,班里作文写得最好的人,最优秀,最特立独行,生前的时候,她们两人甚至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从来没有单独说过一句亲密的闲话,却无比熟悉彼此的文风、遣词、造句。
甚至,甚至江鱼想到自己曾收到过一张偷偷放在夹在作文本里面的小纸条,她一看字迹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对方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报警,江鱼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对方就没有再多插手这件事。
她叫章藻。
她说杨舟只是单纯犯贱,江鱼觉得这话正确、中肯又一针见血,杨舟就是犯贱。
“铃铃铃——”
熟悉得让人窒息的铃声,早读课上课了,所有学生都安静下来。
江鱼缓缓在教室里飘荡着,不知不觉飘到杨舟身边,无意之间的一瞥,对方手里握着的是自己曾经最常用的那支中性笔,笔杆上的卡通图案斑驳脱落。
那双清隽贵气骨节分明的手与陈旧的笔杆格格不入,怎么看怎么像拿着一个垃圾。
他怎么敢啊!他怎么敢做出这种恶心的行径来表现虚伪的怀念!
江鱼只觉气血上涌,想发笑却笑不出声,她想夺过那支笔,狠狠折断扔进垃圾桶,最好烧成灰,把关于她生前的一切都毁掉!
离开杨舟的位置,江鱼径直飘出教室外,她暂时不想再看到任何与杨舟有关的东西,更不想看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