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从走神的状态中回过神,眸光微微抬起,循着声音的来源,她似乎看到李悦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李悦离开座位,径直奔向那个拿着草稿纸的人,在众人都愣神之际,她一把将草稿纸夺过来,紧紧攥在手里。
江鱼还是捧着水杯没有动。
她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孤身一人,是也不是,生前与死后,横亘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给你。”李悦颤抖着将那张满是褶皱的纸张递到江鱼面前。
“谢谢。谢谢你。”江鱼接过那页草稿纸,咬紧牙关,勉强从唇齿间蹦出两个字,不知怎的,她怕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向外流。
但一大滴温热的泪还是溅到了她的手背上,不是她的,而是李悦的。
“抱歉。”李悦一边尴尬地笑一边去擦自己脸上的泪。
“没关系。还有,谢谢你。”江鱼抑制住浓烈的情绪淡淡答道。
心里知道李悦这善意不过是梦里无用的补救,知道即使是她还活着,李悦这微不足道的挺身而出也帮不了她。
但,即使是无用,当你真正拥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江鱼忽然发觉自己真的很容易被满足,别人一点小小的善意,一点迟来的无用补救都足以让她感动地稀里糊涂,可是为什么这些东西生前却一直得不到呢?
“铃铃铃——”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
“我们回去吧。”江鱼低头越过李悦,兀自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好。”李悦含着泪点点头,后知后觉地跟上,教室里大部分人都虚化沦为背景,她只知道自己终于有一次站到了江鱼身边。
对于其他人面部轮廓的虚化江鱼已经见怪不怪,她知道是李悦情绪波动所致,所以由此确认李悦也是做梦人。
还有杨舟,他没有任何变化,他也是做梦人,整个人像是闪闪发光一样坐在那里,一双看起来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只是眼底没有笑意,只有审视。
还是桀骜不驯的一张脸,挂着不屑一顾的轻蔑,但江鱼却从中读出了一丝勉强,甚至可以说是懊恼和愤怒。
江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不记得当初这场闹剧在现实里发生的时候,杨舟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表情,她只记得那时候她因为少女心事被戳破又无人站出来替她说话,她既不敢反驳顾一诺的讥讽,也不敢抬头去看程功玺的神色。
毕竟那时候,她是真的喜欢程功玺。
江鱼收拢思绪,顶着杨舟不算友善的目光走向自己的座位,李悦的心情已经平复好,周围的人又恢复成清晰的样子,生物老师的半只脚已经踏进教室。
江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将李悦递到她手中的草稿纸随手放在桌面上,然后在抽屉里翻找自己的生物课本。
杨舟随手拿起江鱼放在桌面上的草稿纸,似是赏脸一般将眼神分出半分在江鱼写的情书上。
“真矫情。”话音刚落,那张受尽磋磨的草稿纸便在一双修长清隽,骨节分明的手下被撕成碎片。
“哦。”江鱼将生物课本翻到老师将要讲的页数,半分眼神也没给杨舟,反正她现在水泥封心,无所畏惧。
只是情书的内容——
居然真的有人记得这么清楚。
江鱼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写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左右不过是草稿纸上的随意涂鸦。
但她一向不喜欢在草稿纸上随意涂鸦,她害怕自己不成熟的思想被人发现之后痛批为矫情做作,想不到一生只做了为数不多的两三次,还恰好有一次就被人发现了。
简直怕什么来什么。
“程功玺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杨舟将草稿纸的碎屑揉成一团,低着头,神色莫测。
江鱼:“?”
江鱼惊诧片刻,偏头看着他,杨舟此刻说出的台词可从来没在现实里出现过,但既然对方问了,江鱼还是整理好情绪礼貌回复道:“那也比你好。”
杨舟闻言却忽然激动起来,噌得一下站起身,音量高八度,面上气急败坏,“你放屁!”
江鱼蹙眉,此时明明正在上课,时间却仿佛静止,周围的人全部淡去,教室也消失不见,置身一片扭曲的空白空间,一切陷入一片黑暗当中,江鱼发现自己正向下坠落。
该死!这种坠落感很无力也很烦人!
“江鱼——”
“不要——”
两道声音从悠远的不知名处传来,从梦境中脱离,江鱼回神的时候自己还站在杨舟病房门外,于是她穿墙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