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睡着了。”江昊面色惴惴不安地看向江鱼,“姐,我,我们该怎么办?”
“家里有其他亲戚来过吗?”江鱼蹙眉,她现在未成年,很多手续没办法跑下来,胡丽娟现在又这副样子,不知道要几天才能缓过来。
“大伯在路上了。”
“嗯。”江鱼点点头,放心不少。
江武是江牧的亲哥哥,也是她大伯,江鱼记忆中他们一家人为人处世都还不错,尤其是以前大伯母还好几次和胡丽娟说让她别打孩子,也就是她,只是胡丽娟没听。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后来大伯母见劝也没用,而且江牧平时也是稍有不顺心就揪着胡丽娟打,胡丽娟没事也就把气撒在她身上,暴力版本的踢猫效应,无能与愤怒情绪的传递,她是最终的接收者。
一家人,江牧独揽家庭地位大权,没人敢忤逆她,江昊也没事,毕竟胡丽娟和江牧都舍不得动他们的宝贝儿子,她就是最底层。
“姐,你,你怎么……”
“我怎么?”江鱼的面色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爸死了你挺高兴的吧。你恨他。”江昊直勾勾盯着她看。
“对啊,他死了我高兴地要死。”江鱼忽然笑了,反正她与这个弟弟也没什么情谊,从小到大,她什么事都得让着他,处处照顾他,可她还是被打,江昊就在一边看着。
管它什么重生不重生,管它什么蝴蝶效应,江牧的死对于她来说只是糟糕的人生里少了一个糟糕的人,以及,多了一个一辈子都没办法释怀的过往。
“你还有没有良心!”江昊忽然不可置信地嚷起来,引得同病房的人纷纷这边看过来。
“初一的时候,我被他拽着头发往墙上撞,撞晕了,就去小医院缝针,然后第二天继续去学校上课。”
“初一下期,他们夫妻打架,我被啤酒瓶砸破头,去医院缝针。”
“初二,他把我关在房门外一晚上不让我进门,我在楼梯上坐了一晚上,冬天,第二天高烧得神志不清。”
“初三,他在商场当众扇了我一耳光,我被打出鼻血,来往的人对我指指点点。”
“还有高中的事,还有更多我已经忘得差不多的事,你要我一件一件抖出来给你看吗?你当初不是亲眼见过吗?你忘了,我忘不了。”
江鱼的语气始终是淡淡的,平铺直叙,只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你说我要怎么有良心,我的好弟弟。”江鱼抹干眼泪坐到病床另一边的座椅上,江昊哑口无言,和江鱼隔着一床的距离相互不说话,胡丽娟仍没有醒。
江鱼没坐一会儿便见到大伯和大伯母匆忙赶来。
夫妻二人提着水果,进入病房后没有吵醒胡丽娟,只向江昊和江鱼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又去联系施工项目负责人和殡仪馆的人处理理赔事宜和江牧的遗体安置,还把胡丽娟的住院费给缴了。
胡丽娟下午的时候醒了,一见到大伯母就“哇——”得一声哭出来,大伯母又是安慰她,让她节哀,又是说要让她坚强一点,撑起这个家。
两个女人靠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一会儿回忆往事一会儿感叹现实,江鱼和江昊偶尔附和两句,主要还是大伯母在说得多。
吃晚饭的时候江昊整个人都闷闷不乐,一整个下午都没跟江鱼说过一句话,江鱼也懒得管他,吃完饭胡丽娟也收拾着东西出院,毕竟医院住着要床位费,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有大伯母陪着也不算难熬。
大伯母陪着胡丽娟走在前面,江昊跟在胡丽娟身边,江鱼一个人走在后面,一行四人走下医院的楼梯,进入大厅。
“让一让,让一让——”一队医护推着板床从医院大门快速跑进大厅,江鱼顺着声源远远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昏迷在床上的人半剥离出躯体的灵魂。
江鱼:“!”
江鱼心中惊诧,想仔细看看,但医护已经推着人消失在过道转角处,回过神,胡丽娟一行三人已经走出老远,她赶忙加快脚步追上去。
医院门外,燥热的风吹在脸上,江鱼脑子里乱哄哄的,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是出了错觉,但,那种灵魂半剥离躯体的状态她再清楚不过,做鬼的时候呆在医院里她见过不少,根本不可能认错……
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结果,江鱼也就不再想这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