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阮哥哥说不妥,风是南诏国国姓,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不便用此姓。
风阮才不管,既然救下了这孩子,她便将这小孩当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对待。
过了一两年,小女孩才从当年那场惊吓中慢慢走出来。
只是她不记得自己的家人,只知道自己有一个带着面具的哥哥,从那之后,她每次见到带着面具的适龄男子都要上前问问。
“你幼时可曾见过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袄,扎着双髻的三岁小姑娘呀?她怀中还抱着一只很旧很旧的布娃娃。”
很多年过去了,风灵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
每一次心怀希冀的询问,都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次也是。但不知为何,风灵这次觉得非常失落,她趴在风阮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风阮拿手绢给这小泪包擦擦眼泪,勾了勾她肉乎乎的鼻子,“我们风灵想要哥哥,是不是不想要姐姐!”
风灵闻言又将头扎进风阮怀中,闷声闷气道:“才不是!我再也不想要哥哥了!”
风阮摸摸风灵的头,“风灵的哥哥,总有一天,会找到风灵的,他会告诉她,他并没有抛弃她。他会带她回家。”
风灵吸吸哭红的鼻子,又从风阮怀中抬起头,“真的吗,他会来找我对吗?”
“对。”
“我才不稀罕他!”
“好,你不稀罕他。”
“呜呜呜——”
风阮看着一向故作小大人模样的风灵哭得这样伤心,心太过痛惜而紧紧纠在了一起。
“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风阮轻声的呢喃道。
***
皇帝寝宫——御龙殿。
玄姬长长的裙裾拖在繁复织就的地毯上,步伐缓缓,不疾不徐。
御龙殿中垂挂着明黄纱幔,一层层如梦似幻,殿中烛火并不亮,她素手执宫灯,缓缓走进幽暗的宫室深处。
弗彻手挽断弦琴,白色衣角轻轻擦过明黄帷幔,随玄姬一同拜了下去。
“微臣玄姬拜见陛下。”
“罪人弗彻拜见陛下。”
宫室深处,有人呼吸突然急促。
似乎又意识到不妥,悄声又把呼吸放轻,苍老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浑浊,“国师,宏净法师临世之前的预言,如今可是已经破解了?”
宏净法师乃华朝上一任国师,于三年前驾鹤西去。西去之前,以自身最后一丝生气为饵,窥测天意,留下了两大隐秘预言。
此预言只有皇帝与下一任国师知晓。
其一,南诏风阮天命为凰,太子可迎娶之。只公主天命所归的星宿以他的道行实在无法勘破,恐怕会对华朝带来未知变数。
其二,紫光西游,华朝皇室隐现衰微之相,孤君在野,要小心提防西域之境有人篡位。
华武帝自然最关心的是第二个。如今西域势微,西域诸国并没有一个国家可以与华朝相抗衡,这第二个预言听起来倒是不那么可信。
然宏净法师道法精湛,造诣深厚,预言无所不应。这临世前的预言听起来无首无尾,华盛帝却不敢不信。
华武帝掀开明黄色帷幔,自暗影深处走出,他如今五十六岁,看起来却像是八十岁。
白灰的发丝随意披散着,脸上布满皱纹,颓败之相尽显,双眼浑浊不堪,往深处看,仿佛还流有精光。
他穿着明黄的寝衣,衣袖上绣着双龙戏珠的纹样,缓缓行至玄姬面前,身量要比玄姬还要高半个头。
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相貌俊秀的少年郎,这些年太过荒淫,以至于未到花甲之年已衰相尽显。
华武帝在距玄姬一尺前站定,目光掠过她,悄无声息的游移到弗彻身上。
玄姬跪在地上回答,“回陛下,臣近年来从无一日敢懈怠,每夜观望天象,紫光星四杀并照之相已濒临破解,东方星辉将升,主大吉。”
玄姬垂着眼,声音沁凉如水,容颜微俯,嘴角讥诮的笑意被隐没在了阴影里。
华武帝目光仍旧在弗彻身上不曾挪走,他又问道:“既如此,依你之见,琴师可还有......”
华武帝话音悬而不落,玄姬明白他的意思,答道:“当年师父的预言是指西域诸国有反叛之心的王室,琴师并不属于这个范畴。”
华武帝自私多疑,好色如命。
当年弗彻身为俘虏入宫之时,险被华武帝困于床榻之间,沦为他一人禁脔。
华武帝一生耽于情爱,最后竟为一男子真的折了心。
宏净法师临死之前曾谏言圣上,西域狼子野心,此俘虏断不可留。而向来凉薄自私的华武帝第一次违逆了天意,心中恻隐无法杀他。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皇帝挥挥手,“玄姬,你跪安吧。不......你替朕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