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和林筱长这么大第一次钓鱼,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在林质的不停催促下,这才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收拾好鱼竿回去,不过回去的路上天色就已经渐暗了。
月光爬上树梢,照亮他们小小的身影。
“林筱,今天的鱼都交给你吧。”林质说:“我们帮你拿回去,太重了,你一个人不好拿。”
大家都很照顾她,其实是他们看天都黑了,让林筱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觉得不放心,非要一群人先送她回家,鱼他们经常钓,但今天的鱼毕竟林筱第一次钓上来的。
但其实没有这群小伙伴以前,她都是一个人在外边随便流浪的,也经常天黑了才跑回家。
“好呀!”她听得懂,所以没拒绝他们的好意。
小路两边的水渠里,一直传来青蛙的叫声,周围黑暗,他们只有借着月亮的一点灯光在徐徐前行,有说有笑。
“工人叔叔们说剩下的忙我们帮不上,那我们明天放学之后还去工地吗?”林双问,他是很想去的,毕竟在那里干活就想在玩过家家一样,他们都是小小建筑家。
林筱在等林放的回答。
林放想了想:“你们要是想去,我们明天可以先去看看。”
“那行,那我明天穿一身耐脏一点的衣服去上课。”林质接话。
林筱点头附和。
突然林双发出一声尖叫:“哎呀!”
他被石头绊了一下。
以前他们这个班级小分队还没组成的时候,林质和林双他们都是无论白天玩得多野,天一黑都会立马回家的,因为这里路的两边四处都是草丛,一到晚上天就黑得跟泼了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也就有月光的时候路面能亮一些。
“怎么了?”林质问。
“绊了一下。”林双回。
林筱向林双伸过手去:“你拉着我的手,我牵着你,我能看得见。”
林筱打小就一个人走夜路,都习惯了,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也格外的好使。
结果就是他们几个人拉成一排,像一面墙一样前进,嘴巴里还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
这些都是林放从一本叫《少先队员》的书上看到。
也没有大人找他们,都知道他们又成群结队的玩去了。
“是停电了吗?林筱,你们家怎么没有开灯?”林放问。
他也没有见过这个村子的晚上。
“什么是灯?”林筱问。
“就是一打开就会很亮的那种东西,底下圆圆的,外面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钨丝,得用电才能打开。”林放解释。
林筱摇头:“不懂,什么是电?就跟在你家看动漫的时候一样吗?”
“对呀,电视和DVD都是要有电才能打开的。”
“是吗?好神奇!”
林放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走回来的这一路,确实没有看到一间屋子是开着灯的,只有偶尔的几间里面隐隐闪烁着昏黄的灯光。
“那你们平时都是用什么来照明的?”
“煤油灯。”
这下换林放不懂了:“什么是煤油灯?”
“就是有煤油,有灯芯,用火柴点燃的煤油灯。”
“是吗?好神奇!”林放学着林筱的口吻。
“嘻嘻。”林筱笑话他:“林放,下回我带一个给你吧。”
他们把鱼拎到井口旁边,往桶里边灌了水,用竹编的盖子盖上就各自洗手回家了。
隔天一大早,林筱就背着小书包,用凳子够她家用钩子挂在墙上的煤油灯,在角落里找了煤油将煤油灯灌满,兴冲冲的跑向学校。
还没走进教室的门他就大喊:“林放,林放,你看,我给你带的煤油灯。”
老先生刚好也来找林放:“林放,你出来一下。”
林放见煤油灯有玻璃,接过林筱手里的煤油灯小心翼翼的放在靠近桌子腿的地方,然后出去找老先生。
“老师。”
老先生将他带到无人的树下,对他说:“林放,你阿爸昨天来找过我。”
“嗯?”
“他和我谈了一下,关于你学业的问题。”
“怎么了,老师,我这次成绩考得不好吗?”
“噢,那倒不是,而是你爸他跟我说了一下,觉得你也长大了,咱们村子的教育水平确实有限,他问我是不是应该带你去市里上学。”
“那老师您是怎么说的?”
老先生抬头望着天,仿佛愁绪像白云四起:“我是同意你阿爸的想法的。”
“那我可以拒绝吗?”他试探的问。
“你不想离开这里?”
“嗯!”林放点头。
老先生看向那间简陋的教室,林筱他们一个个正伸长了脑袋,挤在那里,嘀嘀咕咕的。
林双:“他们在说什么呀?”
林柯:“太远了,听不清。”
老先生看向他们,吟道:“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那是一首林放从未听老先生教过的诗。
林筱看见林放自从从老先生那儿回来,就一直一个人坐在那儿闷闷不乐的发呆,就走过来问他:“林放,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林放打起精气神摇头。
她看见林放桌子上刚发的试卷,和他突然拿出来的之前的所有的卷子,每一张都刚好是九十九分。
或许疑惑,或许惊奇。
她问:“林放,你是怎么做到每次考试都离满分只差一分的?”
因为故意。
林放说:“因为盈满则亏。”
“什么意思?”
她偶尔的时候也听不懂林放说的话,她以前只是觉得,他好像看过很多很多她不曾看过的书,然而现在她突然觉得,他好像还有很多很多的心事。
那些心事不像她曾经,她隐约觉得,那些心事里的未来,她可能也不存在。
林放还是像往常一样给她解释:“因为要一分进步的空间,所以我每一次如果确定所有的题都做对了,就会故意空出来一分,留给下一次进步。”
“可是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只错一分的?”
“确保所有的题都会救能做到。”
他只是不喜欢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
“我以后也要努力做到像你这样,留一分,盈满则亏,我记住了。”
她今天又在林放那里学到了一个新词。
放了学他们又飞奔跑向工地,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努力干活,他们穿着雨靴踩在水和土里和稀泥,在地面上用钢铁支起高高的框架,有人在底下用桶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人又一个人接力的传上去。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一顶黄色的帽子。
林放看到他阿爸正站在旁边看着昨天那些工人拿在手里的那张图在仔细的研究。
林放跑过去喊:“阿爸。”
林筱她们也跟了上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林放他阿爸,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看起来眉目慈祥,又有几分温和谦润的帅叔叔。
“叔叔你长得真好看,像林放。”林筱说。
那也是林放阿爸第一次见到林筱,那个从林放阿妈口中听到过无数次的自己的儿子千辛万苦也要护着的小姑娘。
她的眼睛大而圆,晶莹剔透的,像被水清洗过的葡萄一样,婴儿般粉嫩的肌肤,脸蛋有肉,但每一处轮廓都刚刚好,没有多余的勾勒,个高且瘦,与林放站一起,都快要比林放高了。
林双悄悄的轻扯林筱的衣角,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林筱,他阿爸生的他,他俩长得能不像吗?”
“不是,林放是他阿妈生的。”
“都一样。”
“不一样。”林筱倔强的纠正他。
林放阿爸弯下身来摸着她的头问:“你就是那个叫林筱的小朋友吧?”
林筱乖巧的点头:“是的,叔叔。”
“常听林放阿妈提起你。”林放阿爸说。
她学着林放阿爸的口吻:“我们也常听林放提起……您。”
老先生说过,对长辈称呼要用您,表示尊敬。
“小家伙是挺可爱的。”林放阿爸笑着说。
“林放。”他又转身对着林放说:“工地今天开始正式施工,容易伤到你们,你们最近就不要跑到这边来了,你带上你的小伙伴到别处去玩吧。”
“好。”
“林放你快看。”林双指着远处喊:“是林安家的二叔公,他们在偷偷搬东西。”
林放的阿爸闻声看了一眼,说:“没事,是不要的材料,打过招呼了。”
等站在原地目送这几个小孩离开工地,林放阿爸才像那几个村里的长辈走上去,问:“您好,叔,这是在做什么呢?”
其中一个人抬着玻璃回答:“噢,我们就是看这几块玻璃挺好看的,想那几块回去装修。”
“是这样的,叔,这玻璃呢,是我们要用来施工,您还不能拿走,您看这样行不行?等我们工程结束之后,如果还有剩下的材料,再叫您过来拿,行吗?”
“啊,不能拿啊?”林安的二叔公眉头皱了起来,本身黝黑的皮肤皱得像树皮。
“等工程结束了,还有剩下的就能拿了。”
“那工程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啊?”
“半年吧!”
“啊,半年啊?那,那……”他动作迟钝的将肩膀上的玻璃卸下:“那我们半年以后再来,你可一定要给我们留着啊。”
林放阿爸解释:“叔,这我也不好说得准。”
林安二叔公只是一个劲的边嘱咐边往回走:“小伙子,你可一定要给我们留着呀,一定要留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