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回到病房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躺下，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慕笙给他打好热水，轻手轻脚搬动椅子坐到病床边上，她听见仪器发出的滴答滴答声音，象征老爷子搏动的心脉，她把脸埋进老爷子手边的被褥里，嗅到淡淡的药水味，并不好闻。
老爷子的手抬起来摸了摸她的头顶，慢慢说：“对你哥好点。”
慕笙声音闷闷：“我现在还做不到。”
老爷子的手掌宽厚又温暖：“小笙，大人的事情，和你们小孩子没有关系。”
“但是妈妈死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勾住被面，像只受伤的小兽：“我小时候在国外病的差点要死掉，妈妈为了照顾我低血糖晕倒，那个人在国内忙着重逢旧爱，从来都没有看我一眼，他对秦娇那么好，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当她是个宝贝，让她改了姓进了秦家。”
“好多人都说他对那个女人多么多么好，哪怕是二婚还带着女儿，也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宠爱，但是谁又知道他是怎么对待自己亲生女儿的。”
慕笙头侧了一下，看着老爷子：“我替妈妈觉得不值。”
当初名满京圈的慕家大小姐怀着满腔爱意，一意孤行嫁入秦家，最后怎么落得烛熄灯灭，悲惨死亡的结局。
老爷子无言，他浑浊的眼睛揣着复杂的情绪看着慕笙，她瞬间垂下视线，心脏像是被锤了一下，声音低哑：“对不起，我不应该和您说这些。”
妈妈不仅是妈妈，还是眼前这个年迈的老人唯一的女儿。
慕笙的母亲当初早产生下双胞胎时，已经对丈夫心如死灰，哀莫大如心死，双胞胎中的女儿体弱多病，她带着慕笙远赴国外救治，儿子秦子阳则留在了四九城，在慕笙五岁的时候，远在华国的丈夫寄来了一份离婚协议，彻底击垮了慕笙的母亲。
慕笙还记得母亲是怎么死的，她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死的时候依旧美的惊人，从那之后，慕老爷子就执意要到了慕笙的监护权，本来他是想连同秦子阳的监护权也要过来的，可是秦子阳是秦家长子长孙，老爷子奔走许久，最终不了了之。
老爷子是老来得女，一生只有这一个孩子，慕笙的母亲死的时候，他已经老迈，妻子已逝，他一辈子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慕笙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怎么样放下身段去请求别人的。
慕笙想起了母亲，她当初执意嫁给那个人的时候，有想过现在的局面吗。
她无法理解，她不够平静，她充满怨怼。
就因为爱吗？
多么不值得。
她关上门，在这一瞬间，慕笙暗自想到，她绝不会爱上任何人。
最近天气有些反常，连续一周下雨，慕笙近两个月都往返在医院与学校之间，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里还配备了家属休息室，慕笙就直接住在医院里，加上最近课业繁重，她肉眼可见清瘦下来，在课上打瞌睡是常有的事情，好在她两次月考都保持在稳定水平，班主任提前打过招呼，任课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慕笙，慕笙……”下课后，顾姝小声的喊她。
慕笙有些犯困，问她：“怎么了？”
她眼底微微青黑，眯着眼睛去摸水杯，边打了个哈欠，顾姝把水杯推了一下塞到她手里，停了一下，说：“下节课体育课取消了。”
慕笙刚刚有些清醒，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没注意到顾姝的欲言又止，实际上，她要是再多看几眼说不定那天就能发现了。
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半夜一点，慕笙还没睡，她正在做数学作业。
是顾姝的电话，慕笙一看到就皱了下眉头，她轻手轻脚走出病房，走过走廊，往电梯方向走，才接起。
“顾姝？”
她声音很轻：“怎么了？”
接通的一瞬间，顾姝的哭声钻进了耳朵，她哭的很大声：“我他妈受不了了！燕子行那个混蛋他骗我！他骗了我！”
慕笙愣了一秒，声音冷下来：“你现在在哪？不要动我来找你。”
顾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很晚了……”
“别废话，”外面冷风一吹，慕笙彻底清醒过来：“我打车过来，你告诉我地址。”
顾姝声音带着哭腔，抽泣着给她报了一个地址。
是个便利店的地址，她稍微松了口气，说道：“你身边有没有别人？”
顾姝哽咽：“没有。”
“你好好在那里待着，不要动，不要挂电话，我马上过来，”慕笙的声音轻轻的：“先别哭了，好不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
二十五分钟后，慕笙看到顾姝坐在便利店外的台阶上，她身上还穿着睡衣，潦草的披了件外套，眼睛和鼻子都哭的红红的，看到慕笙眼泪就和开闸的水一样根本止不住。
“呜呜呜慕笙。”她哭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是喊她名字，慕笙蹲在她面前给她擦眼泪，拍拍她的肩膀，就这样等了好几分钟，直到顾姝稍微平静下来。
顾姝和她男朋友燕子行是青梅竹马，上初中的时候因为燕子行父母工作原因去了外地，两个人断联了几年，直到燕子行转学回到三中，又住到顾姝隔壁，两个人才发展成了现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