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
突如其来的心悸。
心脏猛地收缩,骤然加快跳动,水杯从指尖滑落,发出清脆的声音碎开,慕笙整个人重心不稳,前扑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大脑晕沉,胸腔缺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失去力气,喉咙里泛出铁锈一样的血味。
“天哪!慕笙!”
仅存的意识让她用发抖的手撑着地板,什么尖锐的碎片扎进了掌心,可是这种痛苦是感受不到的,她咬着下唇,眼前一阵阵发黑。
妈的。
她想要唾骂这不堪一用的身体,甚至唾骂人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生老病死,但她一个字也骂不出来,身体无法动弹,意识飘远,耳边嘈杂,有人朝她跑过来,焦急的喊她:“慕笙!慕笙你怎么样?!”
好像是护士长的声音,她被人扶了起来,慕笙抓住护士长的胳膊,意识模糊又竭力想要找回清明,她觉得自己扯开了嗓子说话,其实声音很小:“姐姐小声一点,别吵到我爷爷。”
她短暂的陷入了混乱,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坐在病房外的走廊,离慕老爷子的病房有一段距离,而且老爷子已经睡着。
慕笙不知道,她只是凭借潜意识重复道:“别告诉我爷爷,别告诉我爷爷,我就睡一会……”
就一会。
她这样想。
身体极度疲惫,妄想陷入甜美的黑色,在累的想死的时候,偏偏怎么都无法如愿,她头痛欲裂,还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把她抱起来放在担架上,有医生和护士大声的说话,有人掀开她的上衣,将冰冷的仪器抵在胸口,心跳失常,意识飘远。
上辈子没有走马灯,这个时候脑子突然涌进了很多东西,像电影片段一样闪过画面,都是上一辈子的。
歇斯底里,放纵糜乱。
凭心而论,她不觉得她上一世活得有多糟糕,衣食不愁,无人管束。
但竟然没有什么愿意回忆的。
好像很多日子平平常常拼拼凑凑就这样过去了,胸口漏了一个大洞,刮进来风,什么都没有,想伸手什么都抓不住。
有时候慕笙会庆幸她回到爷爷去世之前,至少可以弥补遗憾,有时候又会怨恨为什么不能回溯再早一点,她想再见见妈妈,无论妈妈想做什么都想再抱抱她,或者再早点,让她不要爱上秦君庭,不要和他结婚,不要生下……自己。
可是人不能贪心,甚至不能过度期待。
身体重的仿佛灌铅,心脏栓了巨大的石头一直往下坠,只有灵魂随风走。
走马灯转瞬即逝。
慕笙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祁野。
上一世,他们一大半的时光是在床上度过的,这次也不例外,也许是在运动过后的贤者时间,分不清是在哪个酒店,窗帘拉着一点光线也透不进来,也分不清什么时间,她有时允许自己昏天暗地的放纵,好躲避现实。
祁野抱着她。
也不能说抱着,他睡着了,手臂搭在她的腰间,力道不大但是完整的拢在怀里,臂膀修长结实,呼吸音从耳边传来,匀称缓慢。
他们赤身相贴,皮肤传递体感温度,慕笙听到外面淅淅沥沥,是雨声,外面下雨了。
啊……
慕笙记得这个瞬间。
床很舒适,柔软干燥。
身边是很满意并不排斥的人,他的呼吸音像是催眠曲。
不必去面对讨厌的雨天。
不必去面对操蛋的世界。
很安静。
很舒服
这个瞬间就像瞌睡的时候可以好好睡觉,饿的时候可以好好吃饭,渴的时候可以好好喝水,天热能吃冰淇淋,天冷能剥烤栗子一样,不紧不慢抚平心情的皱褶。
慕笙再度闭上了眼睛。
这次她一直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隔壁的床帘拉着,隐约有说话声,大概是因为夜已深,整体还是很安静。
她撑起身子,这个不大不小的陌生病房有四个床铺,都住满了人,陪同的家属有的打地铺,有的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隔壁床的病人似乎是什么地方很痛,家属在小声的安慰。
刚睡醒,慕笙直愣愣的发懵,她一个人坐着,过了几秒发现自己正在输液,眼睛一抬,看见输液瓶空了,血已经飙到半空。
这个角落无人问津,抬眼时灯光刺眼。
头有些眩晕,撑着身体的手臂发软,没过多久就开始小抖,慕笙费力按下床头按铃。
做完这些,她努力往后靠了一下,缓了口气。
上次生病都是五六年前了,但医院依旧是她最厌恶的地方,即使她因为慕老爷子已经住在这里一年多,也无法忍受这里的气氛和消毒水。
身体很重很疲惫,心脏已经恢复了正常跳动。
“是心律失常。”
护士长今晚值夜,她本来不管这一层,还是来看了慕笙,针头已经抽了出来,她给慕笙的手背上用棉签按了一下。
“初步判断是生理性因素诱发的——你多久没睡觉了?”她这样问。
慕笙盯着棉签头上一点血,避重就轻的回答她:“我每天都有睡觉。”
护士长瞪了她一眼,没好气:“你要是不好好说的话,我就告诉你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