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清新小道,一老一小,携手飞奔。
阿俏从不知道,七十岁的老头竟也能跑得这么快。
光叔回头惊恐大喊:“你看见什么了!”
疾风喧嚣,他跑得几乎出残影,短小的两条腿不断交叉、蹬地、起跃,一刻也不停。
他粗糙的胡须飞扬在空中,浑浊老眼因为过分惊恐与用力而凸出,仿佛随时要脱离眼眶,掉落出来挂在脸上。
阿俏一抬头就瞧见这样一张狰狞的面孔,闭上一只眼,边跑边喊:“庙里有妖怪!叔,你别看我,我害怕!”
光叔扭回头,迎风大叫:“死丫头,好没礼貌!”
清玉宗人安置的住所在庄南,从破庙跑过去需要些时间。然而两人脚程飞快,竹竿似的四条腿好似镶了滚木车轮,风驰电掣间只留下一道飘飘尘烟。
拍上门时阿俏上气不接下气,虚弱地喊:“长芙仙长……”
很快,长芙开门,见她和光叔瘫子一样在门檐下躺着,诧异道:“阿俏?”
阿俏摆摆手,“有、有妖怪。”
长芙神色一凝,立刻就要拔剑,“哪儿?”
庙、庙里。
阿俏太想回答,但疾跑后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一个字儿也吐不出,于是比了半天口型,还是扭身一把揪起光叔的胡子,让他来说。
光叔已经快要翻白眼了。
长芙见状回屋倒了两杯茶来,“先缓缓,慢点说。”
这一闹,横玉也被惊醒,不多时,四人聚集在院落,两个气喘吁吁,两个忧心忡忡。
阿俏又灌下一杯茶,总算气顺。
“方才我在庙里看见一张生面孔,觉得不对劲。”
庙里的确经常出现流落乞丐,合庄人善来者不拒,但小木头十分胆小,生人来了他总要躲远,十天半个月才敢亲近。
“要是那少年也像食首骷髅那样,变化模样,使旁人都看不出……”说起食首骷髅她又一阵头皮发麻,“仙长,有什么妖怪能变化人形吗?”
长芙:“变化人形是高级术法,寻常邪祟只擅长些低等幻术,例如昨夜你看见的食首骷髅,变化人首时漏洞百出,轻易就能看穿。”
阿俏心有余悸。
边上的光叔坐不住了,“你昨夜不是在竹林迷路了吗?”
阿俏尴尬:“迷路,也撞见妖怪了。”
光叔瞪眼:“你居然扯谎。”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阿俏摸摸鼻子,看向长芙,“庙里……”
“有明疏明朗在,不会有危险,”长芙安抚道,“先禀报师叔。”
听此,几人纷纷察觉到异样,阿俏来时嗓子都要破了,居然没将徐薇吵醒。
横玉谨慎,收剑走到门前,恭敬道:“师叔。”
屋内安静,无人应答。
横玉又唤了一声:“师叔。”
依旧无人回应。
他屏息,轻步上前,猛推开门。
只见屋内空空,毫无人迹。
月明星稀,风声瑟瑟。
屋檐上,明朗将怀里的小木头抱稳了,叹气道:“想我芳龄二十,还未娶妻,竟先抱上孩子了。”
男人自称芳龄,令人手脚蠢蠢欲动。
明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回到庙门前。
法阵既成,一只鬼影也逃不出去。
庙内,烛火摇晃。
从墙面烛光映落的影子可以看见,草堆上,一抹静躺的身影忽然无声地动了一下,旋即,从暗处伸出一只手来。
这只手伸出的角度与姿势都极怪异,通体青紫,五处骨节发黑,指尖弯如尖勾,正幽幽探向一边熟睡的孩童。
《奇术集》曰:童尸傀,擅藏身,易操纵,三年一尸,可多得。
熟睡的小木头突然睁开眼:“破相。”
话音刚落,匍匐在地的少年嘴里吼出一声尖锐惨叫,猛地一趔趄滚作一具青黑尸体,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跳到神像之上,四肢并用,飞速爬行,口中“吱吱”尖叫。
庙里熟睡的众人被惊醒,瞧见这一幕纷纷惊叫,连滚带爬地就要冲出庙去。
这时,庙外传来龙吟般的剑鸣,两道白光破空而出,直朝神像而去!
小木头眉头一蹙,抬腕夹指,两把缭绕着凌厉杀意的龙吟剑骤然刹住,悬停在空中。
剑身嗡鸣震动,离神像上童尸傀的脑袋只有一寸。
长芙横玉二人从剑中显身,“师叔。”
小木头站起身,“嗯。”
他朝前走了一步,众人便觉得眼前一闪,再定睛,屁大的小孩摇身一变,成了黛衣仙长。
明疏明朗适时抱着孩子跳下屋檐,走进来后恭敬躬身道:“师叔。”
庙内众人惊惧,仙长从天而降,神像上还趴着个妖怪,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仙、仙长,”离得最近的乞丐颤颤巍巍地跪下,“这是何物?”
长芙横玉对视一眼。
师叔未允,没人开口。
月亮亮堂堂,赶路人心慌慌。
阿俏和光叔赶到庙前,就见平日插科打诨的诸友堵在门口,瑟瑟发抖。
在外瞧不清里头是何情形,但看这拥挤情形,铁定是出事了。
她大喊一声“让让”,从人群当中挤进去。
庙中央,几位清玉宗的修士都在,小木头叫人抱着,睡得小猪似的还没醒。
“仙长,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