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的时候江鱼向下沉,沉到城市的下方,下水道里有老鼠穿行,黑漆漆的,各种管道四通八达,江鱼在里面穿梭着,这如迷宫一般的地方。
下一刻,一束光照过来,眼前一片明亮。
江鱼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青翠的绿色,足球场上有人挥汗驰骋,自己脚下是塑胶跑道,这是学校的操场。
体育课吗?
江鱼抬头向远处望去,不同的体育老师带不同的运动项目,现在应该是课间,学生自由活动,江鱼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李悦,对方和同桌正坐在草坪上休息。
头上有阳光洒下来,江鱼低头清晰地看到属于自己的影子,每一阵风吹过来,吹到脸上,沿着手臂皮肤上的纹路,爬进衣领里,那种通透舒畅的感觉,江鱼惊诧自己从前境丝毫没有在意。
地上有个眼熟的影子向自己靠过来,江鱼快速转身,防备着向后退开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杨舟。”江鱼的目光落在杨舟肩上,如果可以,她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你不是说要来看我打球吗?”杨舟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额头上的汗渍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光,皮肤白皙,整个人却有一种桀骜不驯的野性美。
“我忘了。”江鱼丝毫没有被眼前人的美色所诱惑,转身就想走,“我先走了。”
杨舟向前几大步绕到前方拦住江鱼的去路,江鱼反应不及,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江鱼差点撞到杨舟胸前,少年炽热的呼吸从头顶洒下来,江鱼面上一热,只怪燥热的空气。
江鱼急忙退开,整个人变得极度警惕,仿佛对面的人是洪水猛兽,“你有什么事吗?”
杨舟却笑着,眸子里压着不耐,汗水自额头而下,流过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到地上,“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我再打一场给你看。”
余光中,江鱼见顾一诺向这边过来,她心底愈发烦躁,“我不想看!”
“为什么不看?”杨舟箍住江鱼的手臂,手上汗涔涔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眼底压着疑惑,江鱼没敢看他的眼睛。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你!”将这两句话吼出来,江鱼甩开杨舟的手急忙转身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不管去哪儿,只要不在杨舟面前就好。
她在学校遭受的一切,全拜杨舟所赐。
顾一诺的针对和孤立,其他女生也不和她接触,甚至因为杨舟过于耀眼,出众的容貌、家世、智商,为整个年级的女生津津乐道,杨舟却偏爱“照拂”她,连带着关于她那不讨喜的一切也被众人拉扯着放到聚光灯下。
她只想做一朵灰扑扑的蘑菇,幼小的、纤细的、脆弱的、缄默的,在无人注意的阴暗潮湿的角落默默生长和死亡,而不想被人拉到阳光底下,供人对比、嘲笑,在她身上寻求优越感。
风吹到脸上,周围的一切变得扭曲,江鱼知道这是要结束了,梦要醒了,这一次也许是杨舟的梦,也许是李悦的。
从梦境中脱离出来,江鱼眼前一片漆黑,她向着上方飘,飘出地面,由低到高仰视着整个城市,这是个很神奇的视角,因为足够低,所以仿佛自己成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江鱼决心要结束这样的状况。
城市太大了,江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飘到了哪里,只能沿着公交站牌一路走一路看,找寻眼熟的地名,有时候飘到上空眺望熟悉的建筑。
天光大亮的时候她找回了学校。
周一,李悦正常到校,杨舟正常到校,程功玺正常到校,江鱼在学校里呆了一整天。
她发现自己挺喜欢学校的生活的,前提是像现在这样没人来找麻烦,安安静静地听课,思考,写题,如果能有一两个朋友聊聊天就更好了。
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会不会写题,而不用考虑生离死别,柴米油盐,规矩死板却勉强公平。
十月的天气依旧有些热,杨舟却穿着长袖外套,傍晚有男生叫他去打球,他没有去,江鱼无聊的时候也看着他,看他握着自己用过的那支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杨舟右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江鱼又想起那个灯光昏暗的晚上,他一拳打在顾一诺身后的墙上,威胁她最好转校。
江鱼到现在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