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经抢救后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好好休养即可痊愈,但医生还是鉴于病人情绪不稳定,建议家长带去挂一个精神科的号,曾兰连连应是。
江鱼看着夫妻二人忙忙碌碌,从夜色浓重忙碌到天色破晓,医院里行人往来,江鱼这才发觉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医院是熟悉的医院,但来往这里的人是陌生的,江鱼离开李悦的病房,无聊地在大楼里晃荡起来,她想起那一天她来这里,也是在大楼里晃了一整天,见到好多病痛,好多哭声,好多抢救无效死亡。
她不知道一个地方怎么可以承受这么多生离死别。
晨曦越来越亮,江鱼在廊道里瞥见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头提着保温食盒向自己这边走来,那一刻,江鱼生出了一种对方看得见自己的错觉。
老头推门进了一间病房,江鱼也悄悄跟了进去。
病房里住着一个老奶奶,头发花白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老头扶着她起床进入卫生间,然后帮着她一起洗漱,耐心地梳理这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之后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桌,老头招呼她吃饭,有护士例行查房,见此还出言打趣了两句,老夫老妻二人看起来十分恩爱。
江鱼看老头给她老婆婆夹菜,添汤,两人有说有笑的,她并没有看到老婆婆的魂魄与躯体错位,这让她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还可以好一阵子,安享晚年,携手一生。
她开始羞愧自己刚刚偏激的想法,居然想着继续在梦里刺激李悦来逼她自|杀,这种对生命的漠视让江鱼第一次有些看不懂自己。
江鱼离开病房,穿过好几个墙壁后来到一个办公室,听到一个年轻的实习生在同另一个人抱怨自己遇到的奇葩家属。
前几天,医院收了一个患胃恶性肿瘤的老年男性病人,一入院就有很多陪同家属,家属也很照顾病人,让他感觉这家人挺孝顺的。
入院后每个家属都很积极地询问主任什么时候能做手术,病情如何,每日查房换药的时候都有人来积极看望这个病人。
科室对于胃癌的术前准备有胃镜和全腹CT增强,这两个预约都没那么快,正常差不多是一个礼拜可以完善所有的术前准备。
一个礼拜后要给患者家属谈术前,准备手术,其儿子却完全跟变脸似的,跟之前热情礼貌的完全相反,反而提高声音嚷嚷着:你们什么医院,病人来了一周,什么也没治疗,有没有医德呀。
儿子还说他已经联系好当地医院,要转回去手术,现在就要办理出院,一边说还一边骂医院。
主治医生却见怪不怪,对着实习生说以后他们还会见到很多这种人,表面装作孝子贤孙,患者一入院就通知各位亲戚朋友来看望老人家,后面估摸着来看的人差不多了,不想出钱治疗,就想要出院,等出院后再跟亲戚朋友说没得治了。
自己不想出钱却反口说医院不愿治疗,以后依旧是孝子贤孙。
江鱼听完了实习生的抱怨,只当一个八卦听完,然后飘飘悠悠地穿墙离开了房间,回到李悦所在的病房。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光彩照人,但江鱼懒得管别人的生死。
李悦休息地还不错,脸上恢复了些血色,桌上的饭菜还没有收起,她的父母和她商量着办理出院,转到之前她熟悉的那家医院进行心理疏导,毕竟那里的医护更专业,李悦对彭医生也更熟悉,李悦不想让父母担心,于是答应下来。
江鱼一直跟着这一家人,直到李悦在新医院安定好江鱼才无聊地在精神病院里逛起来。
还是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人,江鱼守在一边看好几个精神病人其乐融融地聊天,有时候,他们不犯病的时候真的是一群极其正常又和谐的人,彼此关心,彼此鼓励,一起战胜这在其他人看来不可理喻的疾病。
江鱼第一次知道原来精神病人犯病不一定出于心理原因,更有生理原因,而且很多严重的精神病根本不是一句“心灵脆弱”可以解释病因的,而是他们的大脑里的某些化学物质变化所致。
原来人可以无知并自以为是到如此地步,江鱼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醒悟过来算不算晚。
午饭的时候,聚在一起聊天的轻症患者渐渐散开了,江鱼无聊地飘荡着穿过墙壁,绕过不知道多少个长廊,横冲直撞,直至无意间闯进一间病房——
见到了杨舟。
江鱼:“?”
江鱼开始怀疑杨舟是不是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但出于好奇,她飘到病患床头查看患者信息,的的确确看到了杨舟的名字,入院日期是昨天晚上,跟李悦梦醒后自残的时间差不多,跟自己在梦里撕毁那张电影票的时间差不多。
不想把什么都坏事揽到自己身上,江鱼尽力让自己别自作多情地胡乱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