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兰亭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俊雅男子迎光站着,知道这便是状元郎宋子暄了,她站起,福了福道:“见过状元郎。”
宋子暄有片刻愣怔。
静室中的女子年约十六,姿容绝代,眉眼清丽,宛若他心头那个人。
只是那个人,已去世三年。
宋子暄心底寂静无声。
他的表妹,出门一趟,遇了匪,救回来时,听得一句责骂,说她失了清白不该回来,便一根绳子吊了脖子。
他深恨这世间对女子种种不公,深恨那句责骂。
可那句责骂,出于母亲之口。
表妹亡后,每逢母亲提及婚事,他就在外游荡不回家。
前日,母亲又提及要给他定亲,他便跑来太清宫,专门掀着观主论道,引名家雅士前来围观。
适才,李道长说静室这儿有一件宝贝,让他来瞧瞧,他给李道长面子,信步来了,不想一掀帘,见到一个和表妹相似的女子。
宋子暄放下帘子,进了静室,看着章兰亭道:“你是谁家姑娘,引我前来,有何事?”
章兰亭坐下,斟了一杯茶,端起呷一口,轻叹道:“状元郎不知道京城将要变天了么?”
宋子暄落座,摇头道:“姑娘危言耸听。”
章兰亭一笑道:“那么,状元郎是认为京城不会变天,皇上万寿无疆,晋王和楚王相安无事……”
宋子暄未待章兰亭说完,已是摆手道:“这是太清宫,莫论国事。”
说毕又看一眼章兰亭,“小小女子,不去跟人论刺绣,论这些作甚?”
章兰亭脸色一肃道:“因这些,关系我父兄性命。”
宋子暄:“姑娘父兄是谁?”
章兰亭便说了父兄遭遇,又道:“我打听到,父兄这回遭难,只因一句话得罪了郑天锦,郑家这些年只手遮天,若楚王再得势,这京城,不变天么?”
宋子暄皱眉,站起道:“我与姑娘素不相信,助不得姑娘,请了。”
章兰亭冷笑一声道:“所以,你表妹是白死了。”
宋子暄一下惊疑,问道:“你识得宛娘?你知道了什么?”
章兰亭道:“我知道一件事,那帮人,其实不是匪,而是专门帮人抢掠良家女子去尝鲜的。”
宋子暄脸色剧变,趋前道:“请姑娘说清楚。”
章兰亭看着宋子暄,“我没有证据,说不清楚。状元郎尽可以循着我说的这条线索去追查,只恐查到仇人,却像我这样,束手无策,没法报仇。”
宋子暄听得这话,心中“咯当”一响,凝视章兰亭道:“姑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章兰亭冷声道:“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宛娘有没有爱错人。”
宋子暄坐下,自己提壶,斟了一杯茶,灌了半杯,搁杯道:“姑娘认为,你与我同一个仇人?”
章兰亭道:“不是同一个仇人,而是同一伙仇人。”
宋子暄仰天“哈哈”笑了两声,“姑娘找来,是要跟我结盟?”
章兰亭道:“恕我无礼,状元郎一介臣子,能如何?”
宋子暄揉一下眉心,“很是,若真那样,我该效忠晋王。”
章兰亭站起福一福,“我在晋王府等着状元郎。”
出了太清宫,章兰亭用手遮额,看了看远处,跟系统道:“点睛,我这就帮晋王拢了一个忠臣呢。”
系统道:“厉害了。”
回到晋王府,章兰亭问程长史道:“你确定状元郎三日内会来晋王府?”
程长史道:“他只要一查,心中生疑,必要来问个究竟,正好章姑娘相貌像他表妹,他这一见,定还想再见。”
章兰亭脸上一红,低声道:“哪他对我……”
张御医在旁边道:“状元郎表妹去世三年了,他一直不肯再定亲,每回都推托,说想找一个相貌跟表妹相像的,这一回,只要状元郎母亲见了你,状元郎就推托不了。”
程长史补充道:“状元郎母亲现下已不敢挑了,只要儿子愿意娶亲,她什么也会答应。”
章兰亭吁口气,回到落霞院,倒头就睡。
她一觉睡到傍晚方醒。
一醒来,就见抚琴进来道:“姑娘,赵夫人带着柔姑娘来了,王府有人主事了。”
章兰亭看看时辰,犹豫道:“这个时候去拜见,会不会晚了些?”
抚琴道:“赵夫人现在瑶仙殿,姑娘待会儿过去侍药,也能见着。”
章兰亭点点头,心下却有些发憷。
赵夫人是一个厉害的,她来了,自己以后进出王府,就没那么方便了。
赵夫人这会在瑶仙殿和程长史并张御医说话。
问及病情,看毕医案,又问道:“宫中怎么说?”
程长史斟酌言词道:“宫中遣了郑公公来看过两次,赐了补药。”
赵夫人脸色剧变,太后娘娘遣了郑公公来过两次,哪皇上呢?皇上没有遣人来……
这不是他亲儿么,这不是嫡皇子么!
皇帝这个态度,怪不得晋王府门庭冷落。
赵夫人很快收敛了表情,嗬,皇帝年老昏聩,听闻这阵还召了道士在宫中炼丹,无心朝事,他不过问晋王也正常。
若是皇后还在,若是太子还在……
赵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另问道:“太子妃那边呢,可有遣人过来看望?”
程长史答道:“太子妃遣了内侍和身边嬷嬷过来看望三次,还说,本该亲来看望,只她孀居之人,不便外出。”
赵夫人点点头,又问几句,看看时辰道:“侍药的人呢?”
玉音和玉姿便到殿外张望,隔一会进来道:“章姑娘过来了。”
章兰亭进得瑶仙殿,见一个贵妇当中坐着,心知这是赵夫人,不待人引见,已上前拜见请安。
赵夫人见章兰亭乖顺,且相貌出色,倒是点点头。
既然贴身侍药,过后总该给她一个名份,侍妾么,总要有几分姿色,方不令人烦。
张御医倒怕赵夫人难为章兰亭,令章兰亭心头生郁,到时不利侍药,因忙引了章兰亭进屏风后,言道要侍药了。
因着赵夫人就在屏风外,章兰亭渡药到晋王嘴里时,不免分神。
她渡到一半,突然一怔,有一只大手环在她腰上。
张御医也看见了,晋王今晚,手掌张开一会儿,突然伸手,环住章兰亭的腰。
他激动着,轻声道:“章姑娘,还有半碗药,得侍完。”
章兰亭集中精神侍完半碗药,才要撤唇,双唇却被含住,舌尖也到了别人嘴里。
晋王双手上移,搂住章兰亭的脖子,缓缓仰头,食甘知味,牢牢擒住,攻城掠池。
“啧。”
赵夫人站在屏风外,听得声音,有些惊疑,问道:“什么声音?不是说在侍药?”
程长史猜到了,虽尴尬,语气却云淡风轻,“药苦,王爷常会发出叹声。”
“啧啧。”
声音又响起。
张御医现场围观,虽惊喜晋王可能要醒了,但此情此景,委实太过靡艳,一碗清心茶不能了事,须得十碗。
章兰亭被攻掠了一会儿,到底抵受不住,轻轻用力,想要挣脱。
不想一用力,对方搂得更紧,不容她抵抗。
章兰亭想及赵夫人就在屏风外,有些着急,抬手去扳晋王的手臂,这一扳,却扯散了他衣襟,露出锁骨。
下一刻,她便怔住了。
晋王,他,他,他……
他睁开了眼睛。
烛火照得分明,他眼若星辰,锁骨处有一颗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