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有想过原主或许已经死了,只是还想着可能原主只是魂魄流落到别处,如今听到他这般肯定的话,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
萧妙音沉默了一会,回想着穿过来那晚的情形,像是惊觉什么一般,抬眼望了过来,“说起来,我刚占了原主身体的那晚,陆师妹就过来了,你好像早就知道原主死了,那为什么还要给我送药。是不是你……”
该不会,原主是被小毒物杀害的吧!
陆观泠倒是很坦然地笑了起来:“萧师姐,这你就误会我了,我虽然并非什么好人,可我这个人其实并不喜欢无缘无故害人。”
才怪,萧妙音根本不相信。
“我知道萧师姐你不相信,可其实那晚我本来并不是给你送药的。”陆观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凝视着萧妙音的脸,雪色的睫毛轻轻颤动,显得他的脸格外剔透。
这种剔透,甚至有种超越性别的美。
萧妙音被他眼神扫过,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像是被蝴蝶触须碰了,下意识拿手指轻轻挠了挠脸颊,“那你是为了什么?”
他眼神顺势定在她指尖处,乌黑的眼睛倒映着漾动的烛影,底色却平静,他轻描淡写道:“因为,我想看看,萧师姐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不是,真的死了?
萧妙音被他这种无关痛痒的语气激起莫名的寒意,刚才那点捉摸不透的痒意变成滚烫的瘢痕,烫得她不得不将指尖移开。
她忽然意识到,毒蛇是没有心的。
同他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对他爱护有加的师姐,在他眼里,同一株花草没什么区别,凋零便凋零了。
这种冷漠让正常环境中长大的萧妙音无法理解、无法共情。
她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变得让她受不了,下意识攥住了指尖,嗓音也跟着莫名紧了起来,“可是,她是和你生活了十年的师姐啊。”
陆观泠眼中讽刺一闪而逝,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语气温柔又甜蜜,“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有萧师姐一个师姐。”
听到这话的萧妙音脸色很明显的沉了下来,心跳声也变得钝而闷。
她一把放下了怀里的跌打损伤药,起身道:“陆师妹,我有点累了,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这药你自己上吧。”
她知道自己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不应该对一个虚构世界里的纸片人抱有什么情绪,可她还是需要冷静一下。
陆观泠唇角笑意淡淡,“萧师姐慢走。”心里却带着果然如此的不屑。
永远不要让自己沉溺在任何假意的欢愉中,那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戳就破,就比如,这位萧师姐也是假的。
他捡起桌上的跌打损伤药,忽然一把推开窗,随手将它丢向了窗外。
虚伪的情意,丢了便好。
窗外,月色清圆近乎透明,一抹红色的影子悬在青色的屋檐下,金色兽瞳幽幽望着他。
两个人目光在空中沉默相接了一会,看到“少女”沉静如同偶人的眉眼,宴离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屋檐一跃而下,足尖踩在窗沿上。
她俯身与他相视,声音脆生生的,“喂,你刚刚为什么要帮我,还不让你那个师姐发现我?明明我是要害你的啊!”
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不答反问,“雪罗刹还同你说了什么?”
关于将军的那些事,宴离并不想告诉他,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笑道:“是不是她答应过你什么,你才愿意帮她,让我猜一猜,莫非是,关于禁地里的那个将军遗体……”
“你怎么知道?”宴离声音提高了些。
陆观泠望着她,眼睛一贯漆黑不见底,“这很难猜吗?你身边那只老虎,不就是那位程将军的坐骑。”
宴离抿唇不语,陆观泠又道:“不过,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我对你的事并不感兴趣,你不说就算了。”
宴离却望着他,痴痴道:“将军是我的盖世英雄,她救过我一命,我喜欢她,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见她一面。”
她偏头指着头顶的月亮,笑容柔软又苦涩,“我等了她五十年,这期间,天上的月亮都圆了一千一百二十七遍。”
陆观泠却冷笑道:“你等不等她,天上的月亮都一样圆。”
这样无情的话让宴离脸色顿时僵住了,可她还是低着头,固执道:“所以,为了复活将军,我不会放弃的,还会想办法达成雪罗刹的要求。”
她只是涉世未深的小小狐魅,身上还带着野兽直来直往的憨蠢,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天真。
谁会在迷惑人的同时,告诉对方,我会想办法迷惑你的。
陆观泠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却黑得像两团墨,“如你所愿。”
宴离不可置信地抬头,“什,什么?”
陆观泠道:“我说,我愿意让你迷惑我,只是很可惜的是,我永远不会求而不得、烈火烧心、如堕地狱,因为,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不过,他比较想知道,那个萧师姐若是陷入求而不得的境地会是如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