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刀来撑场子吗?”我说。
刘超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打架只是偶尔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帮忙看看工地或者台球室什么的。”
彭真说:“峰哥认识很多社会上的混混,你们跟着他小心点。很多事情我也不方便多说。”
刘超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跟他干了,但是…算了,不多说了。”
郭靖看了我和彭真一眼,对我说,“老大,你们慢慢聊,我们先回去了。”
彭真和黄毛都惊讶地看着我,“老大?”
我说:“说来话长。”然后对郭靖说:“下次能不能别喊我老大?我早就不是你们的老大了。”
郭靖和刘超笑了笑。郭靖骑上车,我发现他的外套口袋里斜杵出来一卷书。
“这是什么?”我伸手过去要拿。
郭靖说:“没什么,就是一本讲数学的书。”
一听是数学,我立马缩回了手。“知道你好学,但没想到你这么好学!”我笑了,作为他曾经的老大,看到自己的小弟即使出来打架也还不忘学习,心里十分宽慰。在那一刻,我忽然有点明白老师们对成绩好又勤奋的学生的那种怜爱之情了。
“嗯……”郭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压低声音对我说:“你爸怎么样了?”
他这一问把我愣住了,“我爸?我爸怎么了?”
看我还不知情的样子,郭靖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我。我一把攀住他的肩膀,几乎是摇动着他说:“你说呀,我爸到底怎么了?”
“昨晚你爸急性哮喘发作,连夜送到县医院来抢救的,现在应该还在重症监护室。”
嗡得一声,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心似乎要跳出了嗓子眼。我想到妈妈从昨晚接到那通电话之后所有奇怪的举动,包括她早上很早就出门了,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我要去医院。”我说,然后就一拐一瘸地往前走,也顾不得和侯毅然他们打招呼了,虽然崴了的那只脚上传来一阵阵撕心的疼痛,我还是咬着牙继续往前走去。
“我送你去吧。”郭靖推着自行车赶上来。
“我送你去吧。我骑电瓶车,快一些。”彭真骑着电瓶车赶上来说。
虽然我很在意别人会怎么想,特别是侯毅然他们,但是我现在更渴望立即、马上飞到医院去。我怕万一迟了一秒,就有可能像电视里放的那样,错过了和亲人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从而留下终生的遗憾。于是,我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坐上了彭真的车。
彭真开得很快,狂风掠过我的脸颊,似乎要把我撕碎。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很快模糊了我的视线。
记忆中上一次像这样感到惊惶失措、伤心害怕还是小学的时候。一天,我正在家里写作业,突然院门哐地一声开了,妈妈一路狂奔到房间里来,脸色苍白,我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拿了几件衣服就走了。后来邻居告诉我,父亲在采茶的时候突然哮喘发作,120把他拉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以前,当我左手食指在电风扇的铁叶片中被绞得血肉横飞的时候,当我在放学的路上被刘超和郭靖追着打的时候,当我躲在茶叶地里看到一条蛇向我的脚边游过来的时候,我都没有害怕过。
自打我有记忆起,父亲就一直在吃药。因此生病和药罐已经成了我家的一种常态,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地方。直到那天,病魔突然发威,可能会一下子把父亲的生命夺走,我才意识到它的可怕。
自那之后,严重的急性发作再也没有过了。我一度以为哮喘这个恶魔已经离我们家远去了,没想到它只是躲藏了起来,随时准备给我们家一次迎头痛击。
车经过我家店前的时候,我看到卷帘门还是拉上的。妈妈从来不轻易在白天关门,她曾说过这样会影响生意。看来,她人肯定还在医院。我在心中默默祈祷父亲不要有什么事。
到了住院部楼下,彭真把车停好后还想要跟着我,我不想我妈看到了误会,就说:“要不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上去吧,今天谢谢你。”
他一脸关切地看着我,点了点头,“有什么事随时叫我,我在这里等你。”
我本来想说别等了快走吧,但是又怕他觉得我不近人情,于是便只说了声谢谢,转身进了大楼。
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我看到了坐在那里眉头紧锁的妈妈。她看到我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我想如果不是我遇到郭靖并且从他那儿听说了我爸病危的事,她还打算瞒我多久?
“我爸怎么样了?”我问。
“还在里面。回去吧,家属不允许进去。这儿有我守着就行了。”
“我要待在这里。”我说。我想守在这里,尽管做不了什么,但是我想等父亲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我;又或者,如果发生了什么不测的话……总之,我要守在这里,守在父亲身边。
妈妈还是那副双眉如峰的样子:“你爸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天塌下来了还有妈顶着。你不用操心,只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我怎么可能做到不操心?毕竟现在躺在里面的人是我爸啊!我又想到了小学时候的那次,我问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说,估计也是怕影响我的学习。还有五年级的那个元旦,估计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让我没能见上小舅最后一面,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他好好告别……
我一动不动,沉默地坚持着。
“回家看书去!你待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妈妈又催促道。
事隔这么多年,还要再一次以学习为由,让我可能再次错过我最亲爱的人吗?我正想要爆发,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