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突然,我感到左手食指上一阵冰凉,紧接着,血从我的食指涌了出来。我刚刚拿刀直接削到了我自己的指头上!血不断从裂开的口子往外涌着,伤口斜切过指肚,一半的肉都翻了起来!
我一下子慌了神,赶紧找了一团棉花包住,但是血很快就把棉花浸湿了,不断滴到地上。我心里慌乱如麻,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同时又感到愧疚,在这个关键时候把自己弄伤了,这不是白给妈妈添乱么?
正在这时,有人叫我。我一看,是季姐。她一看到我就惊叫了一声,“切到手指了吗?”然后跑过来狠狠地捏住了我的伤口,我疼得差点昏死过去。她说这样可以止血,然后用一大团棉花把我的指头包住,让我自己捏着,她去赶电瓶车,要带我去最近的诊所。
一路上,血一直外往渗着,棉花又被浸湿了大半。到了诊所,医生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们不应该用棉花,因为棉絮黏在了伤口上。清理棉絮的时候,当双氧水淋上伤口的那一刻,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疼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我感觉被扯出的不是棉絮,而是我的五脏六腑。
医生看了看已经变成白色的创面,淡定地说了句“还好,没有断,只是切得比较深而已。”而已…?我想,医生您还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哪。我听到一旁的季姐长吁了一口气。医生用碘酒再次清洗了一遍伤口,接着便狠狠捏住我的创面开始包扎,说是只有这样伤口才能愈合得平整。我又是疼得龇牙咧嘴、死去活来。
当我最后终于走出诊所的时候,我整个人虚脱无力,膝盖发软,衬衫汗湿在后背上,感觉像是已经过去了千年……
回去的路上,季姐说:“我本来是想喊你一起吃饭的,没想到撞见你这个样子,刚才真是把我吓死了!”
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指,我想幸好遇见了季姐,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伤口也没法得到这么及时的处理。看着季姐长发飘飘的背影,她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生活阅历却比我丰富,想来以前大概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我没有说话,把脸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刚刚医生在给你包扎的时候,我看到你的左手食指,是以前受过很重的伤吗?”她说。
我的左手食指上,有一条佶屈纠缠的白色伤疤,像一条丑陋的爬虫横在手指中间。那是小时候顽皮留下的战绩。那时候我妈不在家,我爸在茶厂里做茶,他的身后有一台立式电扇,是那种老式的工业电扇,叶片都是铁的。可能是前一天看了电视《天龙八部》里的一阳指神功,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把手指伸进了电风扇里。
说到这里,我听到季姐在前面又是一声惊呼。
因为茶厂里的机器声音很大,我又站在我爸身后,他一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转过身看到我的时候,我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了,衣服上和地上也全都是血,还一脸抱歉地对他笑。我爸慌得赶紧把我送去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我的手指不仅被绞掉了好几块肉,还被扇叶打骨折了。
后面具体的治疗过程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因为那时候还太小,没有记忆了;也可能是因为太痛,我的记忆自动抹除了。我唯一记得的是那天叶片不断敲击我的指节发出的咯楞咯楞的声音。
季姐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良久才吐出一句,“没想到,你玩起来也挺有想象力的。”
她这话让我一怔。我本来以为她会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怎么这么笨之类的。因为我记得当我举着血肉模糊的手看着我父亲的时候,他当时朝我大吼的是:“你说你有什么用?!”
我又想起我和季姐初次见面的那个下午。我正趴在店前的桌子上写作业,她突然出现,问我要不要吃她做的东西。
“我煮多了,一个人也吃不掉。要不你来帮我分担点吧?”她面带羞涩,用一听就是外地的口音说。
那个时候,包括现在也是如此,我的胃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虽然我身体瘦小,但感觉消化力惊人,好像里面藏着一台马力全开的蒸汽机一样,飞速地消耗能量。我似乎一直、永远都是饿的,特别是在一天的下午,临近晚饭的时候。这正是季姐提出倡议的时候。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红灯房,上了楼才发现原来楼上还有厨房,以及很多房间。
尽管面前的菜看着奇奇怪怪的,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组合,但是在饥饿和好奇的驱使下,我还是吃得很香。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她说:“楼下的姑娘们都不爱吃我做的菜。”
“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吃啊!”说着,我又夹了一大口菜放进嘴里。
她似乎很高兴,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一回生,二回熟,渐渐地我知道了她家在北部的一个山村,父母都在外打工,家里还有个上初中的弟弟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她想要挣很多的钱,把弟弟接来这边上学。我还知道了她喜欢听水木年华的歌,尤其是《在他乡》这首。
我还成了她每次菜品创新去品尝的第一人。我想,也许正是因为同样的在他乡的身份,又有着同样的好奇心和想象力,我们才能在彼此身上找到共鸣。
车经过我家门口的时候,季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把我带去了大庆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