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还是会回家吃。”我想,老妈是不会每天给我零花钱在外面吃饭的,而且她总说外面的饭不干净,我的肠胃也一直很敏感。我怀疑是小时候生吞蛇胆造成的。
“我家住得那么近,对我没什么影响。”侯毅然家住在教职工宿舍,就在学校旁边。
“我妈准备和几个八班的家长一起,找家学校外面的餐馆给我们定做盒饭,”这时,她的语气一转,带着鄙夷的神色看着前面不远处说:“又是她。”
我一看,一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地往我们这边走过来。男的明显上了年纪,看上去和我爷爷差不多大。女的梳着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是那个疯女人。她今天穿了一件旗袍,修饰得身材更加袅娜。
只见疯女人手一摊,对那个男的说:“再给点儿吧!”老头叹了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二十块钱,扔在地上就走,“作孽啊!还好你父母走得早,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肯定伤心死了!”
女人笑嘻嘻地捡起地上的钱,跟在老头后面说:“王叔叔,再给点儿!这还不够打一圏的呢!”老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说:“多的再没有了!你也少打点儿麻将!”边跑边摇头叹气:“作孽啊!”
我对夏妍说:“你认识她?”
“那个疯女人?我怎么可能认识她?但是听别人说起过她。”
一切听上去似乎是个老套的故事。但是在这个老套的故事里,却藏着许多人悲剧的一生。原来,疯女人年轻的时候是县城里一位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但是却爱上了来自鹿河对岸的一位农村男孩。中秋前的一个暴雨之夜,他们本来约好了要一起私奔,但是女孩家里找人把男孩打死了,据说尸体抛在了南湖里。
女孩自此之后就精神失常了。她的父母去世前,把她嫁给了一个远房亲戚,想着是本家的,可以帮忙照顾她。但是那个亲戚和她结婚只是为了得到她的家产,结婚之后也不怎么管她。每年的中秋节前,她都会出现在南湖边,还跟别人说她的爱人会坐船来接她。
疯女人跟在那个老头后面追了几步,眼看追不上了,骂了句:“抠老头子!”然后转过身来,可能是看到我们正盯着她,对我们嫣然一笑,缓缓朝我们走来。
“不好!快跑!”夏妍说着拔腿就开始狂奔起来。
我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侯毅然抓着一起跑了起来。
我边跑边回头,已经看不到那个女人了,但是夏妍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滴,还想看谁跑得快吗?”侯毅然说着,迈开大长腿,一个人往前直冲而去。
在他经过夏妍身边的时候,朝夏妍做了个鬼脸。夏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呦,还想搭顺风车?”侯毅然说。
夏妍说:“看你还能跑多快。”
侯毅然贼笑了一下,“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筋斗云的厉害了!”说着一个转身,挣脱了夏妍,然后就像火箭一样冲了出去。
夏妍好像和他杠上了似的,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剩下我和陈欣悦两个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侯毅然跑到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像播报员似地大声说,“远处正朝我们跑来的,就是今年二中的流行女子组合M!C!X!是谁让她们如此激动呢?是谁让她们奋不顾身地一路狂奔呢?对,就是我!”然后一抹头发,“记住,我的名字叫齐-天-大-圣!”
路人纷纷对他侧目,他竟也毫不在意。我们三个女生在后面差点笑岔气了,但是又只能继续往前跑。等夏妍快要追上他时,侯毅然又迈开大步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狂笑:“我就这么吃香吗?”我们在后面一边喘气一边骂骂咧咧。
我们就这么追逐打闹着,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去,直到我们跑回了鹿鸣小区。暑假就这么结束了,好像是和我们一起一路狂奔着结束的。起码,那是我对那个夏天最后的印象。
开学这天,我发现隔了一个暑假,有些男生走进教室的时候,有好多已经快要和门一样高了。他们的五官好像也和暑假之前的有些不一样,有的像侯毅然那样变得更立体了些,有的则变得更开阔了些。
这里面变化最大的当然要数彭真了。自从他瘦下来之后,我们班教室的后门口和走廊上,也渐渐聚起了一群围观他的女生。有特别大胆的还给他递情书。而且,这群女生和那群围观郭靖的女生之间,虽然有小部分举棋不定的人会同时在两个阵营中,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审美上的分歧,从而经常爆发一些有建设性的讨论。
据说她们其实隶属于一个更庞大的群体,这些人以弘扬二中的帅哥文化为己任,像星探一样勤勉地在各个班级的后门口观察和比对,经过无数次有建设性的讨论,最终产出了一份“二中校草名录”。
这份名录很快在学校流传开来。彭真和郭靖自然是榜上有名了,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侯毅然竟然也上榜了。原来,经常打球的他也吸引了一批自己的专属女粉丝。那些女生常常围在篮球场边看他打球,有时还会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害羞地给他递水递饮料。
最后,这份排行榜上得分最高的,还是郭靖。可能他这种忧郁王子型的气质,更符合这个年龄段女生的审美吧。有好几次,我被其他班的女生拦住,托我帮她们给郭靖送情书。因为她们经常看到我和他在一起说话。
这一方面让我觉得骄傲,毕竟我的好哥们是校草名录上的第一名;但是也让我觉得有点难过,她们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断定我不是她们潜在的竞争对手呢?但更多的是让我感到嫉妒。
对,嫉妒我的好兄弟。他怎么就这么受欢迎呢?
我什么时候也能收到一两封情书呢?我这样的女生,会有男生喜欢吗?
日子一天天在家和学校两点一线中过去,冬天很快如约到来了。
2005年的平安夜是个周六,初三的我们照常上课。
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一早,我刚到教室就看到侯毅然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枝鲜红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