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吟了半晌,然后就是猛地一声大喝“你们傻呀!”,把我吓了一跳。
“你们等着,我去给陶老师打个电话!”老爸说。
陶老师?我这才想起来,之前老爸生病住院的时候,陶老师曾经来医院看望过爸爸。而且他们那次聊天的时候好像还提到过,陶老师的儿子现在在一中当教务处长。
我一下子振作起来,挂完电话就在旁边走来走去,等着老爸的回电。
很快,苏老师又约我们见面了,这次是在他的家里。
见了面,苏老师先是对我夸赞了一番,说我聪明又用功,然后就切入正题,问我们:“你们和李助是什么关系?”
“李助?”我和妈妈面面相觑。
“就是我们的教务处长,他马上要转校长助理了,我们私下里都喊他李助。”
妈妈解释了一下之后,苏老师眯起镜片后的那对小眼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李助一说起你们家闻茗,就说多么多么优秀,我说这还用你说吗?我高一的时候还是她的数学老师呢!”
“那也是老师您教得好。”妈妈赔笑道,“千里马还需要伯乐呢,好学生也要好老师带才行!老师您看能不能多带一带我们家闻茗呢?”
“能辅导她,也是我的荣幸!将来她考上了名牌大学,也不是给我自己长脸吗!哈哈哈哈!”苏老师满面红光,仿佛已经身处在那个我自己还不太确定的光辉灿烂的未来中。
“那是那是。”一听苏老师愿意带我,老妈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地点头,然后又问道:“那这个费用……”
苏老师一挥手说,“不收费!”
在我们惊异又感动的眼光中,苏老师说出了缘由:“那两个小孩,一个爸爸是我的老同学,一个托了我的老战友来跟我说情,我怎么好意思收她们的钱呢?既然不收她们的钱,又怎么好意思收你们的钱呢?”
“那怎么好意思呢?”老妈坚持着她的坚持。
“说了不收就是不收!”苏老师也坚持着他的坚持。
“那这些东西您一定要收下,小小心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妈妈指一指墙角放着的礼盒。
苏老师嘴上说你们拿回去,我不要。但是我们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坚持什么。
从苏老师家出来之后,我和妈妈都松了一大口气。一件我们本来以为难于登天的事,竟然就这么办成了。我们都觉得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同时,我又开始紧张起来。如果我的数学成绩提不上去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对不起老妈老爸,还有在背后帮助我的陶老师和李助?如果在补课的时候,苏老师发现我是三个人当中最笨的那个怎么办?他会不会放弃我?
于是,我开始在数学上倾注更多的时间。每次去补课的时候我都认真听讲,老师布置的作业也都老老实实做好,补课前还提前准备好要请教的问题。
白驹过隙,我的数学成绩不负众望地提上去了,总成绩和排名也毫无悬念地上去了。在高三的数次月考中,虽然我有时是第二名,但是再也没有掉到过第三名,而且和第一名之间也再没有出现过分差大于10的情况。
班里渐渐形成了我和郭靖靖、夏妍之间三雌逐鹿的局面。
渐渐地,事情有了一些微妙的转折。
其实在我刚开始加入补课的时候,郭靖靖和夏妍就表现得有些闷闷不乐。那是一种隐形却无所不在的情绪。后来渐渐演变成,每次补课一结束,她俩很快收拾好书包,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了。在自由讨论或休息的时间,她俩会凑在一起聊天说笑,当我主动走过去的时候,她们立即收起了笑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好像还把这种情绪转嫁到了苏老师身上。
比如,她们会找许多理由解释为什么没做苏老师课前布置的题目,苏老师就不得不让她们现场做,已经做好的我只能在一旁等着。有时候苏老师还会拿我对她俩进行榜样教育,这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比如,苏老师问大家有没有听懂的时候,她们几乎总是摇头,苏老师只能再讲一遍,甚至是好几遍。一开始我以为她俩真的没听懂,但是我发现每次当我点头的时候,她们必定会摇头。渐渐的,我也不好意思点头了。
总之,每次补课,现场都弥漫着或浓或淡的尴尬和隐隐约约的硝烟。
然而,我们仨又是最关心彼此的人。因为在这场无聊的零和游戏中,我们每天最关注的除了自己就是对手:她们在干些什么,课间是坐在座位上看书还是出去玩了?看书是在看英语还是数学?她们早自习是几点到的,又是几点走的?……
站在今天回头看,这一切都显得非常可笑。但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年纪的我们想当然地认为那就是我们生命的全部。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
直到有一天,夏妍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