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阿辰便觉不妙,只怪情绪上头,一时嘴快。要想,苏易夫人都没了,可不是孤家寡人?杨骁辰心虚的偷瞄苏易,还好没什么变化,大概是,是习惯了,只见苏易轻启朱唇,缓缓地:“这么多年,不会是……是你不行吧?”
这一次,杨骁辰抄起的一旁的枯枝,打到了苏易,报复,这贱嘴绝对是报复。
“会不会说话。”
苏易面无表情的去拿脖子里的枯枝,嘴上还是不饶人:“我认真推测,你发什么火,你有小景,我不还有润晴吗?。”
“你看,你呀还是得和蓝家处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得指着润晴。”
说来说去,还是绕到了最初的问题。
师兄弟二人以前也总是这般打闹揶揄对方,只是现在,涉及到蓝家的事情苏易总是不愿多说,如果连杨骁辰都不能触其心结的话,恐怕无人可谈了。
“阿姐不在了,我和他们能有多少感情?一到蓝家,我就头疼的厉害,也总能想起阿姐,还是不去的好。”
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也就这么多可说的了。
“早让你别养貘了,迟早过去的那点儿事要被它折腾光,你是不是有病?”
苏易脑子里养了一只食梦貘,早些年,他总是噩梦缠身,食不安睡不宁,没办法,他只能养一只貘把他的梦吃掉,养貘有损修为,而没有了梦的困扰,苏易上了瘾。渐渐的,养貘的后遗症也逐渐凸显出来,养貘前的记忆变得模糊散碎,但他乐意,是他想要的结果。
酒喝到最后,两人终于提起了润晴带回来的人,阿辰问何时开始,苏易低头,说再等几天吧。阿辰不言语,如非必要,他希望永远不要开始。
月如盘,月华打在苏易轻颤的睫毛之上,想要探进那深不可测的寒潭之中,窥一表面,已是进退不得。
转眼,苏氏大祭如期而来。
苏式门前的落叶怎么扫都扫不完,蓝子墨长袖一挥布下结界,只见风未停,叶未尽,悉数落向了另一方天地。杨骁辰倚在门口,笑呵呵的说道:
“师伯终是看不下去了啊,这苏易啊,简直比他爹还狠。”
苏易十七岁,还在舒夜阁修习时,苏远棠暴毙,苏易辞别舒夜阁,独撑着苏式大局,十几年间,苏易不分日夜的降魔除祟,逢乱必出,在百家争雄的局面里全力维持着苏式的威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式已然耸立在百家山顶,甚至在这最后的人魔之战里成了执旗人,岁月如刀,不堪回首。
苏式大祭是苏式一年上头最为隆重的事情,门中弟子集合在祭堂之外神情肃穆,除了等苏易祭祖,更多的是惦记着祭祖后的一顿大餐,以苏易的性子平日是不可能让弟子们大吃大喝的,今天是个例外,众弟子也就像小孩盼过年一样盼着这一顿。不同于祭堂外的心猿意马,祭堂里的众人丝毫不曾懈怠,挚友爱子,各有所念,说是祭祖,更多的或是苏远棠生前希冀的一家团圆,故友重聚。
祭祀结束后,迟迟置办了一桌家宴,迟迟是心细之人,菜品几乎考虑到了每个人的习性,杨骁辰喜辣,放在他们面前的是巴蜀名菜辣子鸡丁、麻婆豆腐;蓝家久居苏杭,口味较为清淡,小炒藕尖,莲藕炝肉最适合他们;苏易润晴喜食甜食,迟迟便做了桂花糕和糯米藕摆在他前面,一切都打点的尽如人意。迟迟的善解人意总让苏易想起阿姐苏浅,他的阿姐如同她的名字般总是噙着浅浅的笑意,他爱吃甜,小时候,修习累了,阿姐就喂给他一颗糖,只要嘴里裹着一颗糖,眼里总会溢出满满的星光,鼓起的脸颊也有了肉嘟嘟的稚嫩。
现在,蓝子墨也时不时挑一些甜食往苏易碗里拿去。
“师伯真的是好疼苏易啊。”
迟迟艳羡般的语气阿辰也附和,而苏易只是笑笑不说话。采薇离世前一直很努力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今,这个事情又成了采薇的遗愿,苏易总能感受到大家有意无意的撮合,越是这样,便越有了些抵触情绪,快三十岁的人,竟然还逆反了。
苏易不搭话,饭桌便有了些尴尬。
忽然间,厅堂外变得嘈杂,一群弟子围绕在一起七嘴八舌的争抢着什么。润晴起身,一个箭步跑出去,抢过林冉手里的东西:“什么东西,我看看,我看看。”
“蓝润晴,你找死是不是,敢抢师兄东西了?”
话说出口,悔又上心头,想来今天他是打不过蓝润晴的,思及此,气势也就去了一半。
“好了好了,给你吧。”
润晴回到席上,带着他的胜利品,是一只绣蝶灵宠,气若游丝,已是将死之物。灵蝶在润晴灵力的催使下又活泛出活跃的气息,扑腾扑腾的跳动起来,翅根依稀浮现了一抹绯红,阳光一照,如幻如梦。
苏易观赏着那一抹绯红,嘴角攀爬出诡谲的微笑,轻抬食指,灵蝶飞向他又碎其掌心,喉结滚动,唤着润晴:“润晴,去将门口那人带进来,送去偏房。”
“好的,师父。”
苏易和阿辰悄然对视,人魔之战,已然到了最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