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是个什么样的人,执着的人。
阳山上的那些尸人薛紫夜百思不得其解,阳山下居然有那么多的尸骨,不可能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完成的。究竟是谁?在舒夜阁眼皮下做着着如此狂妄之事?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她要去阳山再寻个蛛丝马迹。
月色深深风如鼓,踩在沙沙作响的落叶上,薛紫夜突然后悔了,她怕死更怕黑,早知道叫阿辰一起来了。
阴森寒凉的冷意让她毛骨悚然,手心很快沁出冷汗,这里,比上次更加阴冷了。细微的呼吸声在风里飘荡,薛紫夜心头一紧,一时无法判断是人是鬼,细弱的呼吸渐渐逼近,灵剑蓄势待发,突然,薛紫夜听清了风中的声音。
“师姐…师姐…”
夜色里,一袭青衣虚弱的从她身边跑过,滴着血的手拉上她的衣衫,嘴里含糊不清的催促着她:“快走。”
薛紫夜看清了那一张熟悉的脸,是青峰,是舒夜阁失踪的师弟青峰啊。
“青峰,是你。”
“快走……走……他们来了……”
“谁?谁来了?”
青峰哪会理会薛紫夜的发问,跌跌撞撞的往前奔去,直到筋疲力尽,终于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薛紫夜扶青峰时不慎被枯枝划伤,伤口涌血,也就在这一瞬间,令人恐惧的阴气一退而散,就连周边的迷雾也开始消散,露出了清亮的月色,薛紫夜无暇顾及,眼下再也没比带走青峰更加重要的事了。
回到舒夜阁,杨天雍检查了青峰的伤势,深深浅浅的伤口里,透着浓浓的魔气,是魔族无疑了。薛紫夜简单的讲述了阳山经过,最后还是道出了细微的真相:“当时山上魔气很重,我不小心划伤了,魔气就退散了。”
在其他人听来,这是一个逻辑混乱的描述,唯独杨天雍,听完后全身发冷,犹如晴天霹雳。真的事到临头,他居然是发不出火的,他定定的看着薛紫夜,眼里有了少有的慌张,思忖良久,将薛紫夜关了禁闭。
当夜,扬天雍也去了阳山,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个可以读懂他慌张的人。
没过多久,那个人出现了,黑袍蒙面,是桑然。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桑然知道,不出意外,扬天雍是不会找他的,而杨天雍的一言不发也让他知道此事重大,其实他已猜出个七八分,他刚从无间而来。
“紫夜暴露了?”
听闻此,扬天雍终于恼怒的转过身来。
“是啊,暴露了,你怎么说的,你不是告诉我她身上的魔气已经没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出了些意外。”
“你现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意外,你得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我和紫夜才能配合你。”
“知道太多未必有好处,我有准备。”
“你有准备个屁,你要是早告诉我们有意外,她也不至于如此大意。”
说的好有道理,只是为时已晚。
桑然陷入沉默,这些年,他自认为掌控了局面,事实上却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是他自负,是他轻视了公子见月。
作为一个叛变者的孩子,薛紫夜是无法容身无间的,他试图洗去薛紫夜身上的魔气,让她可以在人间生活,他真的以为他成功了。
“你用的什么方法,有什么方可以洗去魔气?”
扬天雍在无可挽回时生出自责,桑然在做什么他是一点不知道,桑然嘴太硬,竟是丝毫不透露给他。他现在再问,也不指望桑然能说,然而桑然这次竟然说了。
“活躯剥骨。”
“……”
大受震撼,不如不知道。
“活躯剥骨也不是那么没用的,这个术法可以用来洗魔气,只是没几个人知道,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他们只是吸纳这天地灵气的容器,只要灵气足够,紫夜身上的魔气就无人可查,本来早就已经够了,所以我告诉你不用怕了,可就在前几日,我突然发现那些灵气里参杂了其他的魔气,灵气不够纯净,没有成功。”
“怎么会有魔气?”
一问出口,扬天雍脸上便青红一片,作为一个人间正道的宗师,此时他该关心的是怎么会有魔气吗?不该是指责桑然的丧心病狂吗?
“是公子见月,他一早就知道,他藏在暗处,在那些尸骨里参杂了魔族的尸骨。他在找那个藏匿在舒夜阁的罪人之女,现在他找到了。”
“……”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准备。”
“什么意思?”
“你最初的目的就是救她的方法。”
桑然的这一提醒,让扬天雍陡然记起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他都快忘记了,他收留小紫夜有着自己的目的,从什么时候起,目的不再唯一,反而在长年累月的相处里给最初的初衷上了一把又一把锁。
“蓝子墨的孩子也快出生了,在这之前稳住公子见月就好,还来得及。”
桑然说了一个名字,他让扬天雍去找她,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听到名字时,扬天雍再受震撼,同时生出一种愚昧如他的感叹,比起桑然,他为薛紫夜做的实在太少。
桑然临走前扬天雍说能不能不将活躯剥骨的事情告诉薛紫夜,他的徒儿虽然顽劣,心地还是纯善的,他怕薛紫夜接受不了。桑然则是笑了,和扬天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第一次笑,带着不再归的凄凉。
“她本就不知我的存在,自不必为我的所为牵累。”
“可你所作,毕竟是为她?”
“我和你不一样,我做这些只为晓儿,与她无分毫关系。倒是你,该提前做好准备。”
桑然走后,阳山起了一阵清风,清风从杨天雍耳边温柔的抚过,带来了遥远的声音,那个声音里有他曾经的心思,心绪难平。
这一次的禁闭,薛紫夜结结实实的被关了好几天,最可怕的是,扬天雍还不让人给她送吃的,理由千奇百怪,说是饿肚子可以赎罪祈福。
赎什么罪祈什么福她不知道,饿是真饿。饥肠辘辘的薛紫夜开始在地上打滚,她实在太饿了,关禁闭常有,饿肚子关禁闭倒是第一次,藏书阁离饭堂颇远,整整两天,连饭香都没有闻上,何其悲哀。
第三天,当藏书阁最后一只蚂蚁也消失殆尽的时候,小师弟终于提着食龛出现在了她面前,溺水的人眼前出现了浮木,除了抓住别无它想。奈何饿的身子疲软,来不及站稳便扑在了小师弟怀里,扒也扒不开。
“小师弟,我好饿。”
苏易没辙,师姐黏在他身上也就算了,一双手也不安份,到处乱摸。现在的他可不是师姐可以乱摸的人,他的心里住着小恶魔。
“好了,吃饭。”
“嗯。”
食盒一打开,本以为是喷香的饭菜,结果竟然只有一碗稀粥,大概也是饿及了,平日总是嬉皮笑脸的师姐竟也生出了脾气,赌起了气。
“我不喝粥。”
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竟还有心力嫌弃一碗粥,苏易不禁笑了,这一笑,薛紫夜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不吃,你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