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沙漏和南清的钥匙挂在一起,它每次晃动都能将那些遥远的事情晃出来。
“清姐姐,怎么样啊,没事儿吧。”男孩儿也拿过一叠餐巾纸来。
“没事儿,从小拿东西就这样,动作总是不利落。”南清解释着。
男孩儿却对那个掉出的东西产生了好奇:“清姐姐,你也有这样的沙漏啊,我有个哥哥他也有,就在办公桌上。”
南清放纸巾的时候随手将沙漏向里面推了一下,笑着说:“一个时代的人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吧。”
南清晃了晃被酒精刺激的大脑想要清醒一些,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她从鼓励年轻人角度挑了些话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聊天:“其实想干什么和要干什么是不一样的,你只要能够承受所有的结果,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可以的。”
“我家人不同意,他们想让我再上个硕士以后考外交部。连这个学校都是他们帮我选的,唯有专业是我自己选的。我当时选法语就是为了以后去法国语言没问题。”莫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这毕竟是你的人生,无论走什么样的路,你可以负责就好了。时间长了,你家人会理解你的。
只是从事纯艺术可能没有稳定的收入,我看你翻译现场的表现不错,想必大学期间也是学了不少东西的。你继续翻译可能比艺术会有更大的成就,当然这都取决于自己。”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南清还是拿出了平时对付人的那套默认两可的说辞来应付他。
“清姐姐,你在法国有没有什么朋友是从事艺术工作之类的。”莫凡没有听懂南清的弦外之音,反而兴致更高了。
南清现在脑子很乱,他这么一说还真把南清问着了。
亲近同学朋友应该是没有,但是平时收的那堆名片里应该是有的,“我回去找找,邮箱给你,不过你家人的朋友就没有从事这个的吗,现在北京的艺术氛围也很好,去法国留学的应该挺多的。”南清心烦之余又有些于心不忍。
“我不敢大张旗鼓地问亲戚,只是想成功了再告诉他们。刚才和你说的学霸哥哥,是Q大计算机的,他认识的人倒是多。可是我有次和他说起的想法来,他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最后只是说让我好好学习,别胡思乱想。
我也不敢和他再说了,本来我都想放弃了,可是今天遇见清姐姐你了,我好像又看到了希望。”莫凡充满希望的看着南清,他的眼睛狭长而明亮,周边充满了星星。
南清躲开了这个年轻人充满希冀的目光,承担别人的希望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南清真不知道自己这次出现居然改变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么多,刚才的不耐烦好像没有了。
想了一会儿,对着面前这张年轻而又迷茫的脸说:“其实选择很简单,最难的是你会不会后悔放弃另一个,所以仔细想想你是否真的如此不喜欢做翻译,还是因为另一个想法在脑子里呆的时间太久从而变成了执念,其实自己未必合适,只要想好了,后面做成这件事情只是时间问题。你很聪明,未必会用很长时间。”
南清看了一眼他的右手小拇指和食指处厚厚的茧,看来他并没有放弃那个可能。
许多年以前就有人这么对她说,那时她还不清楚放弃的代价是什么,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勇敢的做了决定。纵然自己没有看到那个结果,可是这句话却帮自己看到了自己应该走的路,也希望今天可以帮助到面前这个迷茫中的男孩子。
什么都想要的人总是活着很累,放下才能过得轻松不是吗?这是这些年南清一直安慰自己的话,但是南清却不想告诉莫凡,因为命运对待这些总是追求捷径的人总会很吝啬,不会给与他们许多意外之喜,就像自己。
莫凡听着南清这话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不是全懂,长叹一声,心里想着难道他和这个姐姐有代沟了吗,这时他的电话响了,铃声是梁静茹的《勇气》,看来他的勇气弱到需要从外界补充了。
南清看了一眼表,快12点半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思考了太多人生问题了,现在脑子很清醒,根据南清的经验,有可能会睁眼到天明。
“哥,我钥匙没拿吗,我都没注意,我现在就在上次那间酒吧,好,我等你。”
五月天的《倔强》刚好唱完,南清觉得自己可以退场了,扭过头来对莫凡说:“我要回酒店继续倒时差了,你还要在这儿吗?”
“对,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我跟你刚才提起的哥哥,他要来给我送钥匙,我来这儿之前把钥匙落他办公室里了。”
“现在还在工作啊,够辛苦的了。”南清随意搭了一句话。
“可不是,我这个哥哥长的又帅,学历又好,公司如果未来上了市,身价上亿都是可能的,可是这么多年居然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我妈想让他当女婿,但是我觉得他对我姐根本就没感觉,十次叫吃饭8次都不来,要不是碍于他和我表哥的同学情,另外两次都不来。不过我妈也有自己的办法,她让我大姨每次给表哥带饭都带两份,关心程度简直比对我这个儿子还好。”
“Q大的学生一般都志向远大,不会仅仅为了这辈子衣食无忧。”比如说那个人,中学时代就知道自己以后会干什么。哪里像自己,选择同传完全是为了高薪,既然都是要辛苦地学语言,还不如干个薪水高的。
“我也不知道他志向是什么样的,他从来没说过。有时候觉得他既然都创业了,肯定是为了挣钱,可是他还有些离这个时代太过遥远的想法,既然这样的话不是应该去搞科研吗?唉,我也看不懂他。”
“看不懂就别看了,把自己搞懂了就行。”这个世界上搞不懂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有那么多精力去搞懂,能让自己活的轻松快乐就很不错了。和他说话的时候,南清已经结了帐收拾好了东西。
莫凡觉得这个姐姐和自己的脾气特别合,看见南清已经准备妥当,才觉察到她要走了,他马上也穿上外套:“清姐姐,这么晚了,我送你吧,你一个人多不安全。”
南清笑了笑这个小男孩儿估计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否则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可是南清早在选择酒吧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个问题。
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楼:“那个就是我住的酒店,离这里只有五六百米,而且现在人还很多,没关系的,大不了到了酒店给你打电话,还有你哥哥不是要来吗,你得在这里等他吧。”
南清屡次拿这套说辞对付不同想送她回家的人,更别说莫凡这种小男生了,对于结果十拿九稳。
莫凡果然把衣服放下了,“那姐姐你到酒店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别发信息,你是不是没有我的手机号,告诉我你的,给你打过去。”
南清看着他那认真的架势,只能把自己一直没有废掉的国内手机号告诉他,同时存上他的手机号,南清才从酒吧离开。
南清看了看酒店那座高楼,明天应该就会离开吧,一千多一晚的酒店要不是能报销她才不住呢,回家吧,还是不要当幽灵了,这么多年存续的勇气也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