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姜快为奶奶对自己这不知从哪来的爆棚信心给跪下了。
“你觉得我能考上清华北大,这跟后街刘三叔觉得他能中彩票,是一个道理。奶奶你说他买了这么些年,能中五百万吗?”
时姜一嘴问过去,将人扶到凳子前,按下坐好,“你册子上毛爷爷不是说了嘛,做人做事要实事求是,尊重客观事实。您老刚才说那话啊,就是不管客观事实了。”
把人家偶像搬出来,老太太这才闭了嘴。
她不服气般地望着屋外天空,一个人闷了半天,突然嘟囔着起身:“这句话在哪页来着?我咋不记得了……”说着笃笃敲着拐杖回屋找语录了。
时姜便在她身后捂嘴偷偷地笑。
……
想到往事,时姜忍不住嘴角弯起。
却下一瞬心里泛出无边酸楚。
“……”到达故土的第一天晚上,她想奶奶了。
目光从天边寒星收回,时姜自窗边直起身,努力让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去。
离开信息楼的时候,已经凌晨十二点多,偌大楼宇只剩零零星星光亮的房间,应该是通宵做实验的硕博生。
人才公寓就建在学校隔壁,时姜选择先住近些,不折腾,之后稳定下来后,再去解决长期住房的问题。
她回去很快洗漱完就上床休息了。只是,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和那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她与蒋炽第一次见面,那时,高一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
去学校那日,恰逢月考出成绩。
班级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家都在讨论。
但时姜其实并不是很期待。到教室前头成绩榜一瞧,果然,毫无悬念,又是第一。
她甩着脑后马尾辫儿叹了口气,正准备回自己座位,稍一侧头,就看见背后小胖子望向成绩榜无比哀怨的眼神。
时姜默默地朝旁边挪了两步。
再挪两步。
在她即将溜走之前,对方突然喊道:“你……”
时姜连忙回他:“没问题没问题,试卷给你看。老师一发下来,我就第一时间给你送去哈……”
“不是这个。”小胖子常以翔打断道。
“我是要给你提个醒,你这第一坐不久了。”他一副得知内幕的表情,神神叨叨的,“我们学校转来了一个新同学,他特别强,他来了之后,第一就没你什么事了。”
又斜瞅着她,颇为桀骜不驯,恨不得鼻孔朝上,一脸“你得意不了两天了!”的样子。
这家伙老爸是学校教导主任,时姜断定他的消息应该是一手可信的。
她正想说,这究竟关她什么事,而对方突然望见什么,喊了句:“来了!他正好也到校了!”
这人如此激动,时姜也不好不给他面子,只能跟着常以翔出教室,顺着他指的方向,一块儿趴在栏杆上从二楼往下看。
隔着茂密梧桐树树冠,最开始只隐约瞧见底下缓缓穿行而过的一个高瘦身影,白衬衣,黑长裤,衣着简单却十分立正。
“那儿!看见了没?”
不知这小胖子是不是因为终于有人能压她一头,替自己一雪前耻,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家伙此刻亢奋得不行,哐哐直拍栏杆。
“是他!就是他!!”
时姜被钢化管震得脑袋嗡嗡直响,阻止道:“看到了,我看到了。你别激动。”
这时,那个男生从树丛遮挡中现身,这座大佛的尊容终于露出。
他个头很高,气势清冷又自矜,俊朗却疏离。
长眸挺鼻,下颌利落,五官是端正大气的好看,很符合东方传统审美,不管哪个年龄阶段的女性都应该是很喜欢。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是,长得很贵气。
刚一瞧见,时姜还不可避免地愣了一愣。
常以翔略得意道:“怎么,你这就怕了?”
“不是。”
时姜否认,并指着那人,表示不太能理解,“脸长成像他那样的,一般来说,不是成绩都不怎么好的吗?”
常以翔一脸讶异地盯着她:“你在哪里听的歪理?”
时姜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诚实道:“这书上说的。”
常以翔瞅着封皮凝固石化两秒,顿时愤怒了:“你还有时间看这玩意儿?!”
时姜突然不忍心告诉他,她考试前一晚,给她奶奶煎药时无聊,还看完了两整本这个事实。
犹豫一会儿,正琢磨如何委婉回答,就在这时,常以翔目光越到她身后,神色忽地变了。
登时一个立正站好,目视前方,手贴裤缝,他老爸训话时都没站得这么端正。
时姜看他不对,正要转头。
而此时身后脚步声停住,一道浅淡又低沉的嗓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同学你好,请问,高一一班在哪个方向?”
……
梦境被一阵手机闹铃震破。
时姜艰难睁眼,探手按了闹钟,仰面躺床上,目光在天花板上停滞了一会儿,才续着刚才的梦,记起了隔着十几年岁月的她那次蓦然回身,毫不提防间,撞入对方的一片淡漠黑眸。
男生身形挺直又高,时姜得半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平心而论,蒋炽态度并不算差,甚至可以称得上礼貌加温和。但时姜平生第一次,竟有种话堵在嗓子眼里,愣是倒不出来的感觉。
总之,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破天荒地,硬是怔在原地一下子给局促住了。
愣了足足五六秒钟之后,才能恢复正常说话功能。
十一年后的时姜觉得自己有进步,起码这次重逢见面,她没有表现得像第一次那么呆。相反,呆的是对方,她反而能率先挑起话头。
嗯,起码说明这么多年学是没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