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南承往前走了两步,稳了稳身子,言辞恳切地说到:“各位乡邻,请听谦一言。先起身,有什么话进府内喝杯凉茶再行分说,谦定当洗耳恭听,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
他向来颇得人心,说的话自然有人听,于是为首的几名乡绅便作为代表引入司南府,其余人四下散去,随之离开的还有没被注意到的延吉。
来来回回无非还是那么些......关于“骄纵妄为”的讨伐之词,为了平息上京的盛怒,寿喜安保不得。
“公子,我们都只知你仁善,怜她姐弟孤苦,多有照顾。可你看看这一年,她寿喜安都干了些什么事。”
“纵马横行,在南郊春稻农田上踏马,毁了十余家农户的耕田。”
“强占南市商铺改建百贺楼。那百贺楼明面上是个酒楼,我看啊越发像是秦楼楚馆。”
说话的乡绅,不耻不屑的语气从鼻腔里哼出来,吹得胡须乱飞。
“去年中秋,跟郡尉大人家的李小姐就为了争一头面首饰,竟将李小姐推下廊台,差点丧命。”
“此妖女简直就是祸水红颜,恬不知耻。闺阁女儿今日约了韩家公子踏青,明儿又约赵家二郎游湖,引得几家儿郎不顾体面争个不休。”
“前头主子刚罹难,没几日便替了人家的位,勾搭上人家的郎婿,简直狼心狗肺。”
“仗着有扈夫人撑腰,在郡城达官显贵中左右逢源,简直是把这郡城当她百贺楼的戏院。”
“什么撑腰,我看分明鲁什暗养的女姬。”那位长胡子的乡绅若不是顾得自己的体面,怕是什么躁言丑句也说得出来。
......
庆南承静静地听着几位乡绅一条条数落着寿喜安的罪状,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状似惊讶,一会儿又怒其不争地叹气。
可偏偏心思却总飘到内室,想着卧寝里的她若是听到他们如此细说,定是要翘着兰花指,一副愧不敢当的表情说:“不止、不止”。
她如今不过是在他面前装得一副乖巧顺从,罢了。
想此,竟觉得有些疲累。
“公子,而今寿喜安更加狂悖,就为了赏期鸣山的夜景,竟公然挨着皇家禁区搭建夜梦廊庭,夜夜灯烛通明,又遇漏夜起南风,引燃枯草,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啊,就连上京设在期鸣山的军备库都烧得一干二净,简直目无王法。”
“此事上京必定严查严惩,旨意一到,寿喜安便无可逃。如果公子还要慈心相护,定会惹来上京猜疑,重现奉城郡惨剧,届时万千百姓难安啊。”
奉城郡惨案——庆南承听此,眉心一簇阴鸷闪过,又飞速掩饰,恢复忧虑不忍的面色,道:“谦知道诸位乡绅和乡邻们的担忧,只是这寿喜安,不过十七八的小女娘,自小父母离散,缺少教养才会......哎!”
“公子仁善,切莫被这狐狸模样迷了眼。”李奉行黑脸相劝。外界都有传,寿喜安如今如此天大的胆,除了有扈夫人撑腰,必定还背靠着更大的树,而这树,整个郡城最大的树便是郡守——公子承。
庆南承看向他,只见他如方正如帕的黑脸,脸色深红了几分,虽然庆南承平日一副礼贤下士、亲近和煦,但只要他不说话,便总隐约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即便这样,李奉行还是坚持劝诫:“公子,您身为郡守,主一郡之政事,治民安邦,皆不可因私罔顾啊。”一旁紫衣布衫的圆脸乡绅拉了拉他,示意他不可言辞过分。
庆南承起身,乡绅们以为李奉行惹恼了他,或要恼怒斥责,或要严词辩驳,纷纷不敢出声。谁料,他却走到李奉行面前,对他抱拳施礼,语气恳切:“是谦优柔寡断了”。
李奉行有些意外,回过神后,慌忙地回了礼。
“君子遵道而行,缓心而无成,谦当自省吾身,请诸位放心”。
李奉行自内而生敬畏之情,大国之主,当是如此。
诸位乡绅纷纷夸赞他克逮克容,果如真君子。以前只听得公子承好名在外,接触后才知他确实德行厚重。
此时,延吉一身肃杀之气走进来,在公子承身旁耳语几句。
庆南承点点头,又对在座的乡绅道:“我已令人将寿喜安关进衙内,封了百贺楼,整理好了全部卷宗,等上京的旨意一到,便都交上去。如此,诸位,便可安心”。
乡绅们又一番恭维后,满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