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隔天是周末,秉着科研人“只要熬不死就往死里熬”的伟大精神,迟慕照旧去了实验室。穿上实验服,戴好口罩和手套,就像是上了战.场,与面前数以万计的细胞们拼死“鏖战”。
科学的魅力就在于探索真理,迟慕在真理的海洋里遨游了七八个小时,就被师姐拉着去吃饭。
其实他们实验室私底下会经常聚餐,但迟慕不太喜欢参加这种活动,基本都不会去。但今天江教授难得也会来,迟慕便不好推脱。
走的时候给谈肆发了条信息让他晚上不用来等。
聚餐的地方在学校前面的商业街上,此刻外面已是华灯初上,繁华的店铺上的灯牌迷乱晃人眼。
“开车的喝饮料啊,不开车的来来来!我来倒酒!”凳子还没坐暖,师兄就开了瓶酒,兴冲冲地给大伙倒酒。
聚餐喝酒本就图一热闹,迟慕也难于幸免,礼貌地接过师兄递过来的半杯酒。
坐在旁边的李鑫低声问她:“这酒度数蛮高的,你可以吗?”
“没事,应该可以。”
迟慕自认为酒量应该还行,就是平常不怎么喜欢喝酒。
江教授今天高兴,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酒过三巡后就开始酒入舌出。
“我这一生啊,做了大半辈子研究。别人让我去坐办公室,整天喝喝茶盖盖章,我嫌闷得慌;别人让我去各地做演讲、搞讲座,我嫌累得慌。”
“最后啊——还是觉得我这小实验室舒服,待着不累又不闷。”
“每天睁开眼闭上眼,一辈子就过完咯,不过倒也滋润。”
饭局上霎时安静下来,都静静地听着江教授的话,江教授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觉得有些闷解了解外套扣子,一副要搞大演讲的样子。
“咱们分子生物这个学科啊,相比较物理化学,对于它系统的研究起步相对来说较晚。很多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研究结果都是上世纪末才被证实的,所以这个领域还有大片的未知还需要被发现。”
“不仅是从自然、农业、工业这些方面来谈,就连我们看不清摸不着的病毒、微生物都需要一点点去探索。”
江教授眼神四处张望着饭桌上的每个学生,手不禁握成了拳头。
“所以同学们啊,你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又有能力站到现在这个平台,就更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胆识更大一点。”
“毕竟未来世界的蓝图还掌握在一代又一代的你们手上!”
“好!”不知道是谁先带头鼓的掌。
“教授这一席话真是震耳发聩、醍醐灌顶!”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饭桌上一度变得热烈了起来,江教授话讲到激动处,还会猛然站起来,大手一挥,就像已经做好马上要带领大家去战斗的准备一样。
江教授的几番话晃得迟慕的心也荡了起来,自己脚下路的目标已然变得清晰且明朗。
小时候简单的一句“我想成为科学家”,多么轻松与自豪,到了长大后才发现远方就像是天路一般漫漫无遥期,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心血与努力,才能堪堪称自己一声“科学家”。
可是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也总会有人愿意顽固而专一地去做这些。
而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纵然道阻且长,纵然长路漫漫,只要心中有一团不灭的火,就一定会领着人们去探知看不见的世界。
--
饭余,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迟慕觉得有些闷躁便起身去了厕所。
洗手台旁站着一对如胶似漆的男女,正旁若无人的贴在一起,迟慕轻轻皱着眉很快从两人身边擦过,可就如同变戏法一样,刚关上厕所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暴戾的辱骂声,以及女生梨花带雨的哭喊声。
就像上一秒还在晴天,下一秒就暴雨。
出来时,门口只剩了女生一人。
迟慕只堪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去洗手台洗手。
倏然,站在旁边的女生轻笑一声,对着镜子收拾自己的妆容,讥诮道:“看见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心里特高兴?”
迟慕听出这是秦悦的声音,懒洋洋地抬眼从镜子里去瞧她。
秦悦头发凌乱着,发丝扑在脸上,黑色的眼线被泪水染花了,晕在眼周处很是难看,红唇在唇角边泛着熏红,一副狼狈的模样。
从事情被爆出后,两人也快有一个月没见过面。
迟慕慢条斯理地按了按洗手液,搓着手,“你倒是挺会给自己加戏。”
“迟慕,有段时间不见了,你依旧还是那么虚伪、清高。”
“那又怎样?”
“好歹是老同学一场,同学有难你这种坐以旁观的态度,传出去也不太好吧?”
“所以呢?你这是在装可怜给谁看?”
“给你看啊。我变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我?”迟慕笑了,用吸水纸擦了擦手背上的水珠,“你别太荒谬,秦悦。”
她接着道:“是我让你去做假的?是我让你去捏造的?你凭什么占着一个名额,挤掉了后面勤勤恳恳又努力的人?你凭什么坐享其成,过着不该属于你的荣誉?”
“所以,你曾经多顺风,如今就有多不如意。这一切完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其实这些话迟慕早就想说了,不过一直也没个机会。
秦悦被怼得哑口无言,面目不禁变得扭曲了起来。
像是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被拆穿,自己做错的事被血淋淋地捅了一遍又一遍。
迟慕懒得理她,觉得再多说一句就毁了自己原本的好心情,说完转身就走。
秦悦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迟慕,人不可能永远都在山顶,你也总会有一天会跌落谷底!”
--
从饭店出来后,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
江教授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两位师兄将他身子搀扶住才把他从饭桌上拖出来。
和实验室里的人简单告别后,李鑫急忙叫住了迟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迟师姐,能带我一程吗?我没带伞。”
迟慕点了点头,往回走了几步给他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