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为还有点懵，自己只是来听个题，没想到还要背负这么大的使命。
徐瑛喝了一口热水，抬头看着面前一片人，“你们谁先来？”
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沉默，没人动。
徐瑛是个急性子，最看不得这种磨磨唧唧的场面，正当她要爆发时，人群中让出来一条路。
出来的是一个女生，梳着低低的马尾，她脸红的像煮熟的虾。
温为对她有点印象。
因为觉得学校里的饭菜不好吃，她总是在校外和秦侃一起下馆子。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在食堂落座。然后温为就发现，每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都能看见她。
距离自己很远的餐桌上，她和一位女生一起吃着一盘菜，那道菜永远是食堂特价卖出的隔夜炒豆芽，她们手里还拿着学校食堂没有的馒头。两个女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双胞胎。
回忆消逝。
温为看着眼前的女孩，宽大的校服之下是细瘦的身躯，裤子也很长，掩盖了一小部分鞋子，却掩盖不了鞋子前面翘起的边角。
温为鼻子开始发酸。
只见那女孩磕磕绊绊开口，“老师，是在这里……说吗？”她目光警惕又怯弱，时不时注意着身后的同学。
徐瑛不耐烦，“你就这里说行了！磨磨唧唧干什么？时间就是被你这样浪费的，一点不注重效率！你家里什么情况？你怎么还不说话？大家都等着你呢！快说！”
女孩随即将头埋的更低，“我……我家里有一个白血病弟、弟弟，和一个……精神病……姐姐。急需用钱治病……而且，爸爸妈妈关系很不好，经常吵架，我爸她经常……经常……”
“经常什么？”
女孩双手紧紧绞着，指尖泛白，脸色难堪，支支吾吾，“经常打我妈妈……”
“就是家暴？。”
“……是”
“离婚了吗？”
“……快、快了。”女孩小声说。
徐瑛双手抱肩打量着她上下，后面一群人也在盯着她的脊梁看。
坐在桌边的温为紧紧攥住手里的笔，她看着徐瑛，又看看眼前窘迫的女孩，咬了咬牙，心一横。
“哗啦”椅子倒退，温为站起身，“老师！”
众人目光齐刷刷打在温为身上，连那个低头的女生也是，她看着温为，不知是被灯光刺得还是怎么，眼角带点湿润。
“你又干嘛？”徐瑛眉毛拧了起来。在她印象里，温为就是个拥有许多烂摊子、坏毛病的学生。做的事都是她不喜欢的，所以一说话，徐瑛听着就烦。
温为鼓起勇气：“我觉得筛选贫困生这种事，不应该这样举行。”
徐瑛直接被气笑了，“哦？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温为低头不说话了，她也不知道。总之，她觉得可以找一个私密一点的地方……不应该是在簇拥着许多人的办公室。
一旁沉默许久的秦侃终于开口，他从容不迫，“老师，或许可以让大家写在纸上交上来，这样不仅效率高，还能保证大家的隐私。”
一听“效率”，徐瑛瞪起了眼，转而又笑着问秦侃：“你觉得我没有保护好大家的隐私？”
秦侃莞尔一笑：“我只是觉得这个方法很节省时间。”
徐瑛对于学习成绩优异的同学总是带点偏爱，况且秦侃的意见的确不错。在她这里最重要的就是效率。她准了，秦侃开始找纸。
给大家下发纸张的过程中，徐瑛接电话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便急匆匆地告诉五人：放学之前讨论出结果。
办公室里只剩秦侃温为等人，他们轮流一个个地看着纸上的信息。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应该是看完了，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拍拍手里的一张纸，语气慵懒对着大家说：“我手里这个，才是最厉害的，没有人，可以和他比，第一肯定是他。”
另一个脸颊上有雀斑的男生附和，“你那个我也觉得挺厉害。”
“是吧，家里惨成那样真是踩了狗屎运了……”
温为和秦侃一直在沉默地看着纸上的字，尤其是温为，眼里带点湿润，手也越来越颤抖。
选出两位之后，还差最后一位，其中一个男生去了厕所。对面只剩下眼睛男和雀斑男。
“哎，最后一个名额就给于小琴吧，你看她父母离婚了，多可怜。”
这话是眼镜男对雀斑男说的，雀斑男看着纸，点头，“我也觉得，就她吧。”
“哎呦，真是我的好哥们……不过啊，这于小琴长得是真漂亮啊，大眼高鼻梁的，我觉得比那个什么猪什么，猪头好看多了。”
“是朱彤。”雀斑男强调。
“我管她是什么，她长得那么丑，也配让我提她名字？你没看见刚刚她讲话的那个样子，啧啧……丢死人了。”
朱彤就是第一个从人群里面站出来说话的女孩子。
对面的温为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对话，感觉耳朵都要被玷污了。实在是太恶劣了。刚准备出声制止，一抬头，眼镜男朝自己靠过来。
“你叫温为是吧？”
秦侃抬头，和温为一起看着吊儿郎当的眼镜男。
“是。”
“前两个名额，你随便挑。但最后一个名额，留给于小琴。”
温为觉得好笑，“为什么？你这样对别人很不公平。”
眼镜男上下扫视了她一眼，“你连班级前五都不是，居然进了选贫困生的组里，你这样对大家公平吗？”
他用力强调了“你”这个字眼。温为一听，说不出话了，她气愤地看着眼镜男。
“所以你说的话，没、有、用。”
“那也比你强、很、多。”秦侃出声回怼，“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尤其是这张嘴。”
眼镜男一愣，没想到秦侃会怼自己，帮温为一个女生说话，在他眼里男生都是哥们，哥们之间的关系，肯定比女生之间重要。
并且眼镜男有求于他，不想得罪秦侃。
眼镜男直起身子，语气带点嬉笑，“秦侃，我觉得我把自己的嘴管的挺好的。”
秦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眼镜男受不了了，想起秦侃刚才说的话，“是是是，她是比我强，强那么多。”
秦侃低头不语。
“你呢秦侃？选谁？哎，你觉得于小琴怎么样？和我们一起选于小琴吧？”眼镜男开始拉拢一旁的秦侃。
秦侃直接冷脸拒绝，“不怎么样，我看过她的自述，在这一沓纸里面，她是第一个被pass的。”
一旁的温为正在桌子底下弯腰系鞋带。
怼的好。
眼镜男贴了个冷屁股，没给秦侃好脸色，他在心里骂秦侃没眼光，是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