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说,“你拒绝你爸提供的责任,可就算这样,等你爸老了,你还是得提供给他最低的赡养费,你得尽到法律规定的沈赡养义务,郑渠,你长大就会觉得你现在特幼稚,你不长大,你不读书,你以后成年了都没有反抗他的能力。”
“而且学校是会给有中考第一名潜力的学生免学费,卧薪尝胆,你不必把自己弄的那么紧。”老刘说。
“你说真的?”郑渠说,“免学费的事情。”那时候的老刘估计只是给他提出一种可能,他大概真的没想到这个少年会去真的冲击第一名。
而且无论他是倒数第一名还是第一名,一直“赖”在他的班上不走。
等老刘把郑渠拉回来听课的时候,全班已经没有一个逃学的学生了。郑渠是“坚持”最久的学生。
整个学期,没人见过郑渠干过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他一直拿着一个粉色外壳的活页本在学校行色匆匆。
第二次考全年级第一甩第二名几十分的时候,学校找人问郑渠愿意去重点班吗。
郑渠摇头。
第一次参加物理竞赛拿到的奖金郑渠全给了老刘,说老刘要是不收下他就再也不学习了。
结果老刘拿那笔钱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师母说好几次半夜起来给郑渠掖被子,发现郑渠坐在床上发呆,让他睡,他说睡不着。
因为郑渠老是做噩梦。
心理医生只说被抛弃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老刘一直以为是他爸,骂骂咧咧了半天。
郑渠一直沉默不语。
“多久了?”老刘问。
“记不清了。好久了。”郑渠说。
从那以后,老刘就致力于让郑渠感受到父亲般的温暖,周末到郑渠租的房子里面送饭——郑渠参加各种竞赛,攒了一笔钱租了房子自己住,老刘家也不大,多住他一个人都显得狭仄——对此,郑渠只能骗老刘说说自己睡得着,没问题了。
但是睡眠质量是可以明明白白显示在气色上,郑渠后来明显的黑眼圈和营养不良。
老刘找学校给他申请了特别奖学金——这时候的郑渠分数已经甩开第二名许多了,有望冲击全市前十。
他有时候去看老刘,先斩后奏买了东西去带给老刘和师母。
“郑渠啊,你还会做噩梦吗?”老刘问。
郑渠沉默,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不必依靠爸爸生活,有疼爱有他的“父母”。
老刘听见了答案,“郑渠啊,我不是教你放过些被抛弃的过去,我是希望你可以放弃被过去牢牢困死的自己。”
“摆脱父母和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很难做到,但你可以远离,别再有事没事回这个城市了。也别来看我们,我们好得很。”
他该怎么说,困住他的不是那个垃圾父亲,只是一个小女孩和她没有完成的承诺。他的噩梦只是一个人的牛角尖
“老师,你说......”郑渠斟酌半天说,他从来不敢去找那个失约的小女孩,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被人踩在脚下还一直笑、一直笑的郑渠还没有消失。
当他见到这个小女孩的时候他怕自己会失控,他需要“父亲”来劝导他。
但是他总是想下次再问,下次再问。然后郑渠不需要问了。
他看见了秦明月,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老刘,你能不能回答我我现在该怎么办?”郑渠清楚地知道他自己此刻在干什么,毋庸置疑,他已经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处境了。
但是他没有,他假装仍是第一次遇见秦明月的自己,他看着秦明月坐在位置上学习,哪怕他知道那是没有了任何和他的回忆的秦明月,但是恍惚间他好像还是觉得那是曾经坐在那里的秦明月,会在之后某一天带着自己逃离的秦明月。
他不会在这个小舞台上改变自己的任何的“设定”,他等待着历史一切重演,哪怕故事的最后依旧走向悲剧,他想在故事的最后靠自己拯救自己,故事的中间不改变,他想走出被秦明月抛弃的那些回忆。
但是在那之前他得去做一件事,没人注意他,上课后他就去和班主任请假说自己不舒服要出去看病。
他走出学校,随便上了一辆出租车去找老刘。
早自习结束后,班里面趴下去了一群学生,前面几排的学生几乎在低头学习,中间的趴着不交,最后面几排直接开始聊他们的“社会”了。
秦明月没撑住,也趴着小憩。
郑渠的位置空的,干什么去了?她迷迷糊糊地想——不仅是因为郑渠救了她,还有因为郑渠认识没失忆的秦明月,所以秦明月对郑渠多了几分关注。
而且看着郑渠有时候流露出来的像野犬般的敌对眼神,秦明月总觉得记忆在蠢蠢欲动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