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的雪终于停了,暖色的光斑沿窗缝照映进来,映得房间比平日亮了一些。屏风后眉眼清秀,面容苍白的女子依旧睡相安和,没受半点惊扰。
一旁窗边的书案上摞着一沓厚厚的纸,纸上是洋洋洒洒的纪事:
明德二十二年乙巳月,乙丑日。
父亲东征寻仇时将四魂使和魂官魄官尽数仇杀,他离世后天外天混乱了许久,两位叔叔立了新的魂使,耗了不少时间先将宗门内外安定下来。
但也只是表面安定而已,宗门虎狼环伺,可以信任的寥寥无几。他所说的无作诸葛钦,魂官钟云白,三十六宗门门主待查。(勾划)
乙巳月,戊辰日。
多日无事发生。但越平静的时候越是需要警惕。
乙巳月,壬申日。
廊玥福地果真别有洞天。据雨寂叔叔所说父亲东征期间时常待在这里闭关,根据这里的藏书顺手练了不少别家功法。如今镇守宗门的金锁阵应当是以诸葛家的奇门为主了。
看来二位叔叔还蛮信得过无作。
八门的护阵使需要新增,护阵方式需要更改一下。(勾划)据五毒门门主所说,药人之术自西楚儒仙故后只剩下了药王谷一脉。(勾划)
乙巳月,戊辰日。
奇了怪了。
…
日期截止到了丙午月,己亥日。
无心一如往常推开门进来,转过身时被人砸了一枕头,出手的人明显只是出气却没舍得用力,甚至连出气也只是轻轻将枕头丢了过来,偷袭偷得毫无技巧。
本以为是来见他的魄官,心想这魄官也挺有意思,用枕头砸他,居然还不动用内力,偷袭功夫还这么烂,微微一抬手准备随手挡开。
抬眼看过去时却直愣愣地僵在了原地,生生挨了这一下,连躲都没能躲开。
正摇摇晃晃扶着床栏勉强站立着的绿衫少女眼见那枕头扑到他身上又弹了开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轻笑着看向他,“这么久不见,怎么变傻了?”
天难得有些放晴,薄薄的日光打进来,照到她身上,映得碧衣女子苍白却秀美。
不远处那人依旧直直地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她,仿佛在原地入定了一般。
“让你胡扯,还拔药王谷的药草,还要去唐门捣乱,还要宣扬我的糗事?”她不满地撅了撅嘴,嗔道,“说!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追过你?你答应的那个是谁啊?”
“喂,听到了没?回神了喂!”她没好气地笑嗔了一句,松开扶着床栏的手勉强朝他走过去,却没站稳打了个趔趄。
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肩膀。
刚刚被枕头碰到的时候…有触感?
不是梦?
可是这样的梦,他已经做过数不清多少次了。
他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下,眼眸流转,注意到她有些站不稳,这才跌跌撞撞跑过去将险些摔倒的人拥入怀中,真切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唐歆儿…?”他有些不确定地唤她。
“嗯?”她伸手环抱住他,贪婪地汲取他怀中的温暖,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木香,“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歆儿,之前我昏迷的时候你都是这么叫我的。”
“能说出这话的,看来真的是你。”他放心了。
“你怎么不叫我歆儿了?”唐歆儿轻轻掐着他腰际的软肉,执着道,“你说的除我之外的漂亮姑娘到底是谁啊?”
“你怎么刚醒就这么破坏气氛。”他任由她掐着腰,带着积攒了满心的思念将她抱紧,似乎怕她再次离开一般,“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
她满足了,乖顺地缩在他怀里摸摸他的背,将他的不安抚平。
破镜重圆的人就这么相拥而立,扑簌的风顺着窗户灌进来,将窗边书案上的一叠厚厚的纸卷落下来,顽皮地将一张张纸扬开,将末页上的洋洋洒洒的四个字翻到正面。
将执墨者的心事就此昭然。
爱恨嗔 痴。
“金屋藏娇是这个意思吧。”又晴歪了歪脑袋。
“不算吧,这小院子可比不得宗主的画雪山庄啊,想不通宗主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蹲在屋外的众人直勾勾地看着,窗户正大开着,这个角度正好一览无余,几人已经守在这里看着两人腻歪了半天。
“没想到无作说的是真的,他昨天说的时候我还有点不信,”黑衣少年挠了挠头,“所以宗主进来的时候抱了个女人这传言也是真的?”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宗主那长相看着就像我一样很容易招桃花,”眉眼清秀的白衣青年一反昨日无心见到他时的寡淡模样,翘着唇角反驳一句,“再说了我说话一向可信。”
“就你?”其他两人朝他翻了个白眼,“另一个无作说话还可信些,你就算了,宗主招桃花也可信些,你就算了。”
“什么另一个无作,”无作摊手,“明明两个都是我。”
“听起来你们好像是全都知道了。”一道男声在三人头顶上响起,三人抬头看去,看到了笑意盈盈的无心,只是笑里好像藏了刀子一般。
又晴和魂官钟云白默默朝后退了一步。
“说了什么?”
“…大概就是把宗主昨天对唐姑娘说的都给我们模仿了一遍。”钟云白挠了挠头,坦诚道,“像‘唐歆儿我真的好想你啊’,还有‘不管你会不会醒我都会一直等下去啊’还有‘我其实很早就喜欢你了’…”
“……”无心抿了抿唇,侧眸看着他不说话,耳朵有些发烫。